刹帝利互相砍人对于达利特是没有任何冲击感的,实际上大多数的本土战争,距离达利特很远,他们既不会被征召,也不会被攻击,每当某个地方发生这种事件的时候,达利特就会迅速离开。
不可接触者这种身份虽说糟糕,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保护,只要远离其他种姓,达利特除了内部为了活下去而抢夺资源,基本不会被战斗波及,故而在看到西凉铁骑爆锤锡克族士卒,趴在某个丘陵上的达利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直到这名达利特看到了郭汜,在看到郭汜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可作为一个跟随郭汜打下朱罗王朝,建立了达利特-朱罗,之后随着自家的头目来到恒河这边为了更多达利特努力的老兵,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王。
于是达利特青壮确定郭汜的身份之后,赶紧往回跑,这边有一个达利特聚集地,曲女城虽说是王都,而且是婆罗门的核心城市,但这附近的达利特也不少。
以前不存在达利特所聚集的村落这种情况,但是自从郭汜带领着这些人打下了朱罗,开阔了眼界之后,这些人之中还有救助同类想法的家伙,自发的回到恒河,希望拉起来更多的人手,建立属于他们的乐土,当时郭汜还亲自下令让他们去恒河召集更多的人手。
这些达利特有不少至今依旧潜藏在恒河,理想这种东西会让人变得非常不同,以前浑浑噩噩的那些人,在有了明确的理想,并且还有了践行的方式之后,这些人的信念、意志极为的坚定,为了同袍的福祉在不断地努力。
所谓的达利特的聚集地也就是这么来的,哪怕达利特-朱罗倒下了,人心也树立起来了,星星之火已经出现,就等着机会。
说起来,这种信念和意志比爆发力不如库斯罗尹麾下的那群人,但延续性非常强,甚至是足以作为传承流传下去。
毕竟是好几百万人,哪怕都不识字,但有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有句话叫做“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虽说依旧不识字,但见了这么多东西,达利特之中的某些人已经发生了蜕变,靠着朴素的思维完善了自身的思想。
正是因为这种行为,曲女城附近的达利特才逐渐的团结起来,以人的身份去对抗外在的一切,不管怎么否定,只要他们身为人,思想没有被禁锢,就能使用工具,创造工具。
靠着这种方式,郭汜和张林手下的头目,在曲女城附近的荒原深处建立了好几个属于达利特的村庄,垦荒、种田、一点点的从根子上改良自己,斩木为兵,训练郭汜交给他们的横阵直刺,作为护身手段。
这样的组合,在初期肯定打不过当地民兵,但一般民兵也不会深入到这种荒原,故而随着时间流逝,依靠着恒河气候土壤在荒原扎根成功的达利特,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
说实话,这个时候那名觉悟的达利特,也就是佩尔纳,在完成对于村寨人口动作行为的调整,自身也完成对于刹帝利的模彷,将这个村寨报上去,送点达利特们好不容易开荒出来的土地,其实就能完成阶级转换,毕竟这个时期是个空窗期。
然而佩尔纳并没有这么干,他依旧生活在荒原,尽可能的建立属于达利特的村寨,收拢更多的达利特进入村寨,给他们分配不同的工作,说实话,佩尔纳的行为在其他达利特眼中甚至如婆罗门一般。
毕竟种姓制度在一开始本身就是社会分工的体现,只是涉及到了神权和教权,最后扭曲发展到了这一步,而佩尔纳分配工作的行为,其实就是最早期婆罗门才会做的事情。
对此佩尔纳也曾强调过,自己不是婆罗门祭祀,和他们一样,但后来的达利特却不愿相信,恭敬有加,对此佩尔纳也没有办法,杀山中贼易,杀心中贼难,很多达利特其实已经被种姓制度驯服了。
不过对此佩尔纳也没说什么,只是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带着当初那些弟兄,默默地建设着自己的村寨,用枪矛保护着自己羸弱的村寨,一直延续到今天。
那名发现了郭汜的达利特跑回来的时候,佩尔纳正在努力的学习文字,从某种角度讲,佩尔纳这个人是有婆罗门的资质的,真正的心性高洁,出身虽说是窠臼,而且经历了非常多的磨难,但不仅没有被打倒,在认清了现实之后,依旧热爱着生活,并且愿意帮助他人。
不得不说,人多了之后,确实是容易出现奇行种,就像佩尔纳这种人,有幸换个环境的话,其上限和当前,绝对不止于如此。
可惜投胎这种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像徐庶所说的,就算是他这么的天赋异禀,摊上达利特这种倒霉的出身,都没可能觉醒精神天赋。
先天资质是很重要,可后天的教育相当于领路人,能让你走的又快又稳,等到最后阶段才是需要天赋和资质才能开拓的范畴,一早就消耗天赋和资质在最初级的东西上,时间不是这么用来浪费的。
故而佩尔纳非常感谢郭汜,如果不是郭汜将他带出了之前那种生活环境,就算是有着迈向更高层的资质,面对这种环境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达利特。
见识和思想这种东西,是可以完全不依靠书本学习,靠着游历和开拓眼光一点点的积累下来,佩尔纳有这样的资质,郭汜给创造了这样的机会,才有了今天。
“祭祀,我之前看到了王上。”之前在丘陵上看到郭汜迅勐杀敌的达利特,回到这边的聚集地,甚至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来见佩尔纳。
按照佩尔纳编写的管理规定,出门的时候换上普通达利特的衣服,回来之后就要换上正常衣服,因为前者可以让出去巡逻探查情报的人在大多数地方完成隐身。
比起其他方式的侦查效率,除了某些不能去的地方,这种侦查方式获得的情报非常准确,而且非常细致,毕竟其他种姓看到达利特,就像是看到了排泄物,虽说这堆排泄物会自然地躲避他们,可实际上只要是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都会绕道走。
故而佩尔纳靠着这种手段,在这几年搜集到了不少的情报。
“王上?”佩尔纳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从郭汜跑路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达利特-朱罗王朝都倒下了好几年了,佩尔纳的寿数都快到了,一时之间,还真没对上人。
“就是当初带着我们打下朱罗王朝的王上啊!”在发觉到佩尔纳没瞬间理解对方是谁之后,之前去侦查搜集情报的达利特的声音陡然提升了一截。
佩尔纳愣了愣神,然后看向对方,“王上还活着?”
“活着,我见到了!”对方大声的回答道,佩尔纳当时就泪流满面,他都以为郭汜归天了。
身为一名达利特,因为身体亏空,什么时候去世都有可能,故而在郭汜率领达利特打下朱罗王国之后迅速消失,很多郭汜麾下的元勋都认为郭汜已经油尽灯枯,就此归天了。
因为在打完朱罗王都坦贾武尔城之后,因为那惨烈一战,很多达利特在打完就油尽灯枯,精神信念烧光,在结战的瞬间就倒下了。
之后数日,陆陆续续又有不少早期追随郭汜的元勋因为得见未来,死在了光明之下,故而某一天郭汜突然消失,那些还活着的元老很自然的认为对方也倒下了。
只不过以郭汜一直以来不求回报的表现,不少随着战争,增长了不少见识的达利特认为王上倒下了,但王上不想因为自己的死影响到新生的达利特-朱罗王朝,所以在死前离开了。
这个说法完全没有问题,毕竟新生的王国,刚诞生,国王就死了,哪怕达利特不讲究天命,也难免会生出一抹阴霾,在这种情况下,旧王独自离开,王位空悬,最起码影响不会那么大。
这也是为什么寇俊打朱罗王朝的时候,朱罗王朝是一波一波的,团起来都到后期,说白了不就是没有人有资格继承王位吗?
郭汜在,那就是朱罗正统,所有的达利特都服气,但郭汜不在,其他人再怎么吹,面对郭汜那一年间建立的伟业,成色都有问题。
实际上长达千年时光的达利特反抗史之中,就郭汜这一波能称之为伟业,真正抓住了婆罗门和北贵内乱的时间点,一鼓作气,直接给达利特打下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后方。
若非达利特缺少治政之人,坐守朱罗这个大后方,源源不断的从南贵吸收达利特青壮,一代人下来就该能反攻了。
可以说千年反抗史就成就而言,没有一个比郭汜更能拿得出手。
没办法,比造反这种事情,郭汜真的是专业的,而且西凉铁骑的发展史,本身就是贫苦大众玩命的路线,两相结合,创造了奇迹。
故而在达利特朱罗建立之后,那些放下达利特朱罗的美好生活,再次回到恒河,去联系本土达利特的家伙,其实都是真正的实干家。
当然这些人很少,但这很少的人,却真正化为了星火,在恒河流域的荒原之中,建立起来一个又一个的达利特聚集点,将郭汜教授给他们的斩木为兵,横阵直刺的简单战术传授给这些本土的达利特。
还是那句话,枪兵直刺是所有步兵操典之中最基础的战术,可正因为基础才能更容易的传播开来,达利特的问题实际上是因为在社会环境的束缚之下浑浑噩噩。
只要破除了这种环境的束缚,认识到自身有着新的可能,其实达利特并不怕死,更不怕和任何人同归于尽——我烂命一条,换谁都是值得的。
当年坦贾武尔城之下,朱罗上下战败的原因不就是黑夜之下,看不清前方的达利特,十六万悍不畏死的青壮发动了强袭,不在乎自己被杀死,只为咬对方一口,给身边的战友创造机会。
这样的信念之下,明明什么都差得远,却彻底击溃了朱罗主力,甚至连蒙康布率领的青壮都不愿意和这群疯狗计较。
所谓的狮子不与疯狗战斗,并不是说狮子打不过疯狗,而是更为直接的原因,不值得如此。
达利特是纯粹的光脚,其他任何种姓和达利特比起来都是穿鞋的。
佩尔纳是光着脚跑向之前那名达利特的巡逻区,和其他军队的斥候需要三五人一组不同,达利特巡逻只需要一个人,他不值得被攻击,也基本不会被攻击。
踩在荒野的杂草上,佩尔纳才认识到自己和曾经不同了,曾经的他赤脚走在荒野上,从来不会感觉到扎脚,脚上的死皮保护着他根本不会被石子,草刺划伤,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穿着白色麻衣的佩尔纳只跑了不到百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脚被划伤了,然而他却没有停止,这种痛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要去见王上。
佩尔纳跑到丘陵上看到郭汜的时候,郭汜一身是血,锡克族的士兵还是能打的,当然最主要的是跑得快,普拉桑见势不妙赶紧跑路,殿后的士卒玩命阻拦,最后成功跑掉了三分之一左右,没办法,西凉铁骑的速度本身就有问题,外加他们只是尽力,而对方是竭尽全力。
故而追了两下,能追上的那些士卒也放弃了追击,毕竟零散的追上去,反倒容易有危险。
“你们看看你们,打个一千人不到的一支队伍,居然还有人受伤了。”郭汜站在血泊里面,对着张勇等人怒斥道。
郭汜打的很不爽,没杀几个人,对方就跑了,这个时候纯属是在发脾气,对此张勇、张林、张平等人也算是习以为常,历来不就是这样吗?
------题外话------
睡觉,睡觉,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