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越广,知道的越多,遂知事态发展之曲折,眼看国家即将倒悬,又感手无缚鸡之力,如烈火焚身而无可投之湖海。
辗转反侧整夜,待到天明,反倒睡意缠身。
卧到日上三竿,公子阴瑜终忍不住用力敲门,能听见荀采制止之声:“让人家多睡会儿不行嘛,急啥,午时便可至虎牢关前!”
奉孝看了看窗外阳光刺眼,知已睡过头,于是翻身起来,打开屋门。
“马上!”他朝阴瑜抱歉笑道。
众人在店里喝了些黑麦粥,补充完干粮,便继续赶路。
虎牢关屹立于洛阳城东,又称汜水关,是入京的必经之地,因西周第五位天子周穆王在此牢虎得名。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关城七丈上下,石砖所筑,关楼上箭塔林立,防卫森严。
“嘿嘿,这个不管用!”守关门将一把将名帖推回来,朝阴瑜一脸坏笑。
“这可是太学的通关名帖,怎能无用?”阴瑜有些生气,没想到小小门将还敢阻拦入关,岂有此理。
“甚么太学不太学,朝廷官员来了也要在此停留三日,如今瘟疫横行,不严加盘查,万一放过病夫入京,谁来担当!”门将原本是另有所图,没想这外来小子不明事理,只好公事公办。
“为何要停留三日之久,我们赶着进京赴任,岂能等三日?”
“三日内若无不良,可以放你们进去,不在此观留三日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去那边观留所呆着吧!”进关的人太多,门将也不细细解释。
不过也有风尘仆仆的商人,他们被门将士兵带到小营房里盘问一番,便从一侧小门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怎么能进?”荀采从小营房那边过来,气冲冲问道。
“人家乃洛阳本地人,你管不着,走走走,去那边!”门将毫不客气,吩咐几名兵士将众人喝退。
“太气人了,这差不当了!”阴瑜火气旺,退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想到太学的名帖,如同一张废纸,没想象中那么好使。
奉孝倒不急,上前拍了拍阴瑜肩膀:“无妨,我们有七日时限,来得及,不如就在此歇歇!”
“你是不急,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想到阴瑜不领情,反倒没好气顶嘴。
郭嘉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牵马走向雄关两侧依关而建的临时军帐。
大约有数百顶军帐长久搭在虎牢关两侧,用于接收入京的外地人,想来看守虎牢的将军懂得经商,不光军帐租用收钱,三日内吃喝拉撒均得消费,无疑是增加了虎牢守关驻军的额外收入。
再说那些进出京城之人,大部乃各地互通的商人、学者、赴任官员,此等人并不在乎这点小钱,事急则花些过路费,慌称夲地人,事缓则到处闲游一番,也不枉来过京师。
于是众人安顿下来,享用完午餐,便入帐打盹,有的则四处闲逛。
“又要去哪?”见奉孝独自出帐,前往树下松解马绳,小跟班也跟着出来问。
“出去走走!”
“关外四处崇山峻岭,万一路遇山贼土匪怎么办?”荀采彼为担心,但又不敢跟去。
“我十二岁便深入南中,益州深山野林,常有豺狼虎豹出没,都未曾怕过,何惧之有!”
“哎,你...”不等荀采跟上,只见一溜烟尘,那人那马已奔离二三里地。
“采儿,这孩子野,不用管他,来尝尝我的烤鸡!”阴瑜自喜逮住机会,哪里肯放过,一个劲邀荀采品尝野味。
“刚用完午餐,吃你个头,就知道吃吃吃!”
虎牢之南乃嵩山余脉,五里之外的城墙直插山峦,至此借险要山石为关墙防御之延伸,又有岗哨烽火相连,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轻易叩开。
“果然是险关一座!”奉孝沿着关墙寻到始末,不由感叹。
眼前这条驰道已是尽头,再往前道路窄小不堪,勉强匹马可行,他没有过多疑迟,续而寻路前行,趁机欣赏山野美景。
关外地处河洛平原,良田遍地,水渠纵横,田垄间又种果树,真是难得风景。
远远望见田间有躬身拾麦者,遂拍马上前询问。
“敢问老丈,有何路径可进山呐?”奉孝指着蜿蜒而行的嵩山山脉。
“沿这条青苔小道继续前往四五里,到溪水尽头,便可寻见入山小路!”老人朴实得很,并不知来人入山作甚,只顾着指引。
奉孝马上拱手答谢一番,于是继续前行,果然如农夫所说,沿溪水而行,尽头过一木桥,便至嵩山脚下,只见野草间隐约浮现脚踏踪迹,实则并无道路。
抬眼看时,有几名樵夫正好从山间下来,走的也是隐形小径。
那几人耸了耸背上柴担,诧异望向郭嘉。
此等偏僻之地竟然也有世家子弟来往,不知有何贵干。
一匹普通座骑价值在十到二十万钱之间,寻常百姓家定然无此闲畜,怪不得乡民们以之为稀奇。
“请问,此路可通山上?”奉孝彬彬有礼。
其余人不敢答话,中有老者朝这边点点头,嘶哑声答道:“是的,这位公子,山林间野兽横行,汝未带寸铁,进山恐怕不利,切莫轻往!”
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大山之中,神鬼难测。
“又非夜晚,我不怕,谢过了!”奉孝朝他们致谢,一拍马背,那马顺坡而上,继续向前。
“此子乃胆大之人!”老人望见马背,回头与同行赞道。
又向上奔走四五里,前方已然寻不着路,尽是山石纵横,杂草丛生,只知一直往山顶而行。
不知花费多久,总算遇到平坦之处,前方睇见一道峡谷,难以目测深浅,仿佛开山斧横劈所致,峡道中传来风声,如同厉鬼扑面。
那马浑身打起哆嗦,止住四蹄不敢向前,这可把奉孝难得。
只好翻身下马,从身上扯出一尺粗布,绑住马眼,遂牵马步行。
山风刮面,树叶混飞,半身尽透凉意,然郭嘉没有停住脚步,仍顶风强行,穿越峡谷纵深。
两侧石壁嗡嗡作响,不见蛇鸟踪迹,只怕寻常人都不敢置身于此,那马背上竟也透出汗珠来。
五百步过后,风声静止,前面豁然开朗,山谷已行至尽头,再看时,人马置身于一摩崖石基之上,崖下临百丈深渊,一侧潺潺水声如从天上传来。
放眼望去,云雾之间,隐见那座繁华宏伟的城池,城内宫殿重叠,琼楼玉宇。
“洛阳!”奉孝露出满意的微笑,再看崖下长藤环绕,左侧瀑布直泻而下,落入溪流,而山崖右侧,依山而立的不就是天下第一关虎牢关么。
算算时间,从关口至此处花费不到两个时辰。
时天色渐渐昏沉,奉孝打道回马,一路上观望沿途地势,纷纷记入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