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阴瑜,大家都没事吧!”蔡邕眼瞅自己的学子在狱中遭受如此苦难,心里十分难过,像只敬业的母鸡奔向受惊的小鸡群。
这场景望着揪心,就连一旁看热闹的韩馥也偷偷擦了把眼泪。
“蔡院长!”众太学学子纷纷跪于地上,没想到能在狱中与院长相见,有人痛哭流涕。
“蔡院长,不知我等为何被抓,被何人所抓?”阴瑜想:将初宦官索人,是院长首恳,如今遭遇此等祸事,院长既能找到这里,他必定知道些原委,于是斗胆相问。
蔡邕摇摇头,露出痛苦情色,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双眼充满泪水。
只有韩馥看不下去,动情道:“哎呀,你等就不要问了,今日蔡公在德阳殿外敲响鸣冤鼓,惊动朝野,蔡公力劝皇上赦免你等,并与那帮宦官当庭辩论,没想反倒触怒天子,念在蔡公修典有功,免死,全家流放朔方郡!”
“蔡公此番是来,是与尔等道别的啊!”
听韩馥这么一说,众人再也没有责备蔡院长的意思,纷纷报以感激之情。
“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蔡邕也差点被自己感动,于是擦了把眼泪,安慰起学子们。
“不管怎么说,陛下此番不再追究,过不了几天你们就可以重回学院了!”韩馥补充道。
“你们出去之后,千万不要与外人说道西园内的任何事情,切记,如此,我便可以安心上路了!”蔡邕生怕学子们出去再惹事,下次可就没人能救他们,于是苦口婆心嘱咐道。
“奉孝、阴瑜!”蔡邕似乎想起什么,于是望向他们俩。
郭嘉和阴瑜强行支撑身体,爬到狱栏前,聆听教诲。
“这里的事我已经分别修书告知慈明和元基,你们就放心吧,这几天要忍耐,别再出什么变故!”蔡邕关切望着这两人,除了师生关系,他们乃是故交所托,所以格外照顾些。
“学生明白!”
“奉孝,文姬进不来这里,此番怕是见不到你了,她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望能收下!”蔡邕想起女儿托付之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来,那玉洁白无瑕,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奉孝缓缓伸出手,在众人羡慕目光中接入手心,然后捂进怀里,顿时觉得全身温暖无比。
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你知之人知你。
可惜被捉进来时什么都顾不上带,没有回赠之物。
“院长,你可要一路保重!”见蔡邕慢慢转过身,众学子齐声喊道。
“院长一路保重!”
随着一层层狱门嘎吱合上,狱内再次陷入死寂。
而那片玉似乎给奉孝带来无限光明。
或许是蔡邕在朝堂直谏起到作用,让天子产生悔意,挨到黄昏时,便有两名狱卒抬来饭菜。
众学子个个如狼似虎,疯狂啃食着有些发霉的馍馍。
“喂,那东西可当不了饭吃!”阴瑜从人堆里抢回来两个馍,一把塞到奉孝怀里。
他是不想这小子饿死,这样荀采会很伤心,他是不想让采儿伤心。
“这么说,捉我们的人是他!”郭嘉将玉收起来,接过食物。
“要不然你觉得呢,有谁这么大权力,能在西园捉人!”刚吃过食物,体力恢复些,阴瑜又忍不住搅动这张嘴,小声应道。
奉孝陷入沉思。
他在想,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帮人里面,有个贵人,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那人如此淡然的神态,一举一动都透出非凡之气。
只有从小受过王霸之气的熏陶,才能如此收放自如。
“莫非...”
“天子也是男人,采儿长得美若天仙,你那蔡姑娘也似仙子下凡,但凡男人,都得动心!“阴瑜凑得更近些,生怕别人听见,方才院长的教诲依然回响在耳边。
广传当今天子后宫光采女便有数千人,衣食费用每日数百金,难道说这些采女都是如此纳入后宫的?
“玩物丧志,迟早死于裙摆之下!”奉孝冷嘲道。
天下只怕没人敢直言皇帝的不是,阴瑜虽认可郭嘉说法,但还是不敢答话。
这下他们明白,为何徐奉在太学挑选学子时,非要挑貌美者。
蔡邕走后第三天,便有大批宦官拥入诏狱,为首的正是徐奉。
徐奉命狱吏打开牢门,将众学子带入偏室,利眼如鹰般盯着众人。
“你们可知为何入狱!”徐奉高声询问。
“我们从没入过狱!”众学子答道。
“很好,那么你们在西园看到了些什么?”徐奉又问。
“我们从没去过西园!”众学子像约好的一般。
“很好,很好,记住,出去什么都不要说,照常做你们该做的事!”徐奉这才满意点点头,向狱吏使眼色。
于是从里到外,一道道狱门纷纷退让两侧,学子们急切向外踏步。
上了地宫石基,外面阳光普照,他们如新生儿一般重新审视着这个世界。
出了地宫再往外走三百步,便到了诏狱入口,整个诏狱庞大的建筑群尽收眼里。
“希望你们再也不要回来!”守门主事朝他们喊道,不过他也是头一遭见过进诏狱的人还能活着离开的,于是喝令把门兵士让到两侧,放学子们出去。
“两位同修,你们总算出来了!”此时杨修与荀采站在外面驰道等候,他们身后停着好几辆马车。
“你们怎么来了?”阴瑜看见荀采,恨不得上去抱紧她,不过碍于情面,强行保持克制。
“蔡院长托我父亲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们被关在这!”杨修急于道出杨家功劳,借以收买众位学子人心。
“有劳杨公子!”众学子赞道。
荀采跳到郭嘉面前,见他脸上脏兮兮的,问道:“他们没有动刑吧?”
奉孝摇摇头,虽然没动刑,但是此番让人心如刀绞,对当权者最后一点寄托都烟消云散。
“采儿,你怎不问问我!”阴瑜跟在后面,一脸委屈。
“都受苦了!”荀采擦了把眼泪。
于是众人陆续上车,马车向洛阳城外急驰。
太学事毕,鸿都门学的学子便不用再去,他们在南门外岔道口分别。
阴瑜、荀采、郭喜三人驱车赶往鸿都门学报到。
鸿都门学无论是从规模还人数上,都无法与太学比拟。
但治学的氛围要宽松许多,学子们讨论的话题不拘于经典儒学,很多学问从民间实际出发,考虑实用性。
门类也非常丰富,除书法、诗词、古文、印章外,还囊括建筑、水利、医药、易学等其它学科,在这里,可以大胆发言,不必忌讳过多政治条例。
院长乐松也是宦官出身,他性格温和,为人谦逊,善与人交往,深受学生爱戴。
正编课程学时也相对缩短,有充裕的时间发扬个人兴趣。
奉孝也趁机给家里回信,述说最近这段难忘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