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多年沙场历练,直觉告诉他,郭嘉并没有说实话。
不过,这些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也不是今天他与郭嘉要讨论的话题。
“如果国家的年轻人都像奉孝这样,那该有多好啊,未来或许还有希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前方。
“长江后浪推前浪,时代在前进,只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将军不必担心太多!”郭嘉依旧不明白皇甫嵩的真正意图,只能敷衍地附和。
“奉孝,你为玄德求药,后来落入广宗郡城,那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身上为何会有黄巾军的玉印?”皇甫嵩见再拖延也无济于事,对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仿佛一直在探寻答案,令他不禁开口,于是直接了截说道。
郭嘉怔了怔,皇甫嵩确实问到了关键,自从广宗大胜之后,便无人提及他在城内的经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有人旧事重提,显然对自己产生了疑虑。
“皇甫将军,这事说来话长,若打开话匣子,得说上三天三夜不可!”奉孝并不愿意重提往事,但又无法回避,只能试图吓唬对方。
“哎,别说三天三夜,就是一年,我也愿意听,这可是传奇之事,让我费解,若不趁着今夜解开,只怕往后每每想起,定然是睡不着觉啊!”皇甫嵩呵呵笑道,心里却想着,郭嘉如此回避,定是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对方步步紧逼,奉孝心知再不坦白,恐怕日后难以相处。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屋内忽明忽暗的灯光,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将自己与史阿如何祈求神水,如何乔装混入广宗郡城,又如何成为张宝的帐吏,一一细述。
接着,他讲到如何接近张角,赢得他的信任,最终肩负起贤师的使命,带着玉印和诏书,策划刺杀张宝的整个过程。
这段曲折的经历,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讲清楚,然而,有一个秘密奉孝故意隐瞒——那张宝图。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除了他自己,只有那名姓严的黄巾军官知晓。
而现在,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原来如此,真是一段波澜壮阔的经历啊!”皇甫嵩听完,找不到任何破绽,只能发出一声感叹。
“后来的事情,正如您所见,刺杀未成,张宝却在骑都尉的铁蹄下丧命,事情就是这样!”仿佛法庭上的被告人做完陈述一般,奉孝长吁了一口气。
“这次行动真是大功一件,不过,奉孝,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位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值得吗?”皇甫嵩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若有人这么问他,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值。
“将军,刘备是个仁义之君,苍天若有眼,不会让他死于一场瘟疫,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郭嘉坚定地说道。
君子行于世,立信为本。
何为信?信任。
有些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能为对方横刀而死。
就如世间男女的情感,谁不是从一见钟情开始发展的?
哪有天生的君正臣忠,只不过都是缘分罢了。
这也就是常人常说的命运吧。
“嗯,有道理!”皇甫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既然已经查清了少年的疑点,接下来的一切话语,都是基于对一个人的绝对信任。
“奉孝,假如你是我,面对当前的局面,你会怎么做?”皇甫嵩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
他知道,郭嘉不仅是自己的后辈,更像是一位老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最宝贵的建议。
郭嘉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显然局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他深知,作为左中郎将的皇甫嵩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将军,从您个人而言,以当今形势,当谨慎行事!”郭嘉见对方如此诚恳,此间又没有第三人,于是斗胆说道。
“请奉孝直言,某洗耳恭听!”虽然此时没有茶,也没有酒,但事关个人命运,皇甫嵩张目以待。
“将军功高盖世,但搬师回朝之日,必是大祸临头!”奉孝说出看似危言耸听之语。
“此话怎讲?”皇甫嵩诧异,以他左中郎将身份,等到凯旋归,必会更上一层楼,当朝谁敢公开与之为敌。
“您若取得全胜,待功成之日,十常侍必会向你索取贿赂,而据我所知,将军向来简出,不取百姓分文,若拿不出钱财,十常侍必暗地里算计您,此为大祸也!”
“是啊,我也担心,张钧张郎中之遭遇犹在心中,十常侍不好惹!”皇甫嵩点点头,这一点,他深信不疑,目前他谁也不怕,就怕宫内那些勾心斗角之人暗算。
“如若我是将军,等黄巾平定后,当功成身退,名哲保身,向朝廷请辞官职,待天下有乱,用将之时,再行效力不迟!”
“唔,有道理!,没想到奉孝年纪轻轻,竟也深藏城府,嘿嘿!”皇甫嵩狡猾望着奉孝,暗地里佩服不已。
“还有,皇甫将军,董卓这个人,回朝之后,尽量不要对他做过多评论,他的过错最好由别人去说!”奉孝再次提醒眼前这位重臣,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这又是为何?”皇甫嵩眉头微皱,心中疑惑。
如果有功的人不赏,有过的人不罚,岂不黑白颠倒?
“我听说董卓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而大将军对您有栽培之恩,所以,董卓的功过,由他人去评为宜!”奉孝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坚定。
凡事应当想清楚后果,而不是依据常理去判断,以结果为导向,才是成败的关键。
皇甫嵩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嗯,也有道理,我有功不求赏,董卓有过我不落井下石,在朝中必不会得罪人,也不会引起他人的妒忌,奉孝,你深知官场之道,日后必成大事,呵呵!”他拈着胡须,眼中透出赞许的光芒。
今日与这少年一番言论,胜读十年书。皇甫嵩感叹道,心中对奉孝的智慧和远见更加佩服。
“奉孝,刚才说的有些远了,那只是我的私事,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如何拿下阳曲,这才是让我最为头痛的!”皇甫嵩看着眼前的高人,不敢再隐瞒心事,真心求教才是上策。
张宝的厉害,众所周知。
阳曲是并州大都市,常驻人口超过十二万,如今,张宝的五十万大军盘踞在并州北部,紧邻雁门郡。
雁门郡又是并州第二大都市,虽然目前由董卓镇守,但如果张宝全力进攻,董卓还能稳坐钓鱼台吗?这可是个大大的问号。
一旦整个北部重镇落入张宝手中,区区上党顷刻间就会沦陷,恐怕刚刚稳定下来的冀州,也会再起波澜。
皇甫嵩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深知,如果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奉孝,仿佛在寻找一线希望,奉孝能否给他带来转机?这场战役的胜负,或许就在此刻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