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之后,便两眼一摸黑,屋里的情况啥也看不见,无奈的郭嘉只好将耳朵贴在门边上,感知里面的动静。
此时站在外面等候的人比屋里更加紧张,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乱里面主刀人的心思。
周家老太太搬来胡椅坐着,双手合十,不知在念叨着啥。
仆人们则不耐烦地东张西望,或许在他们眼里,屋里的这个小孩不算太重要。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一直到日落西山,霞彩准备收工回家,阴沉笼罩大地,屋顶投下的黑幕越来越沉闷。
厢房里的三个人仿佛都睡觉般,毫无动静,郭嘉都忍不住要推门而入,身后懂事的荷叶一把将其拽住,生怕这孩子干傻事。
于是又站了一刻钟,此时房门才缓缓开出一道小缝,华佗满脸憔悴,他将装热水的陶盆费力递出来,只见原先清澈见底的陶盆,此时已变成红色的海洋。
荷叶扶住额手,不敢再看,少女有些晕血。
奉孝接住陶盆,不忘轻声问句:“还顺利嘛?”
“废话,等着!”华佗这才活过来,俏皮说道。
见他如此轻松,郭嘉长舒口气,将陶盆转给身后立着的仆人,吩咐他们换盆温热清水来。
随后门缝紧紧合上,密不透风,里面似乎在进行下一轮的施刀术。
“你晕血?”郭嘉回头望着荷叶,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嗯!”
又站了半个时辰,此时房门开出一半,华佗靠在门边,他极力想出来。
“老头要累死了,臭道士你尽打盹,我去躺一下,你可照看好了!”他回头朝里面嗔骂道。
“哎,知道了,去吧去吧!”于老道在里面打了个哈欠,挪了下位置,显然是接替华老头的岗位。
郭嘉假意扶着华佗回房间,半道上追问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毒瘤是帮他切下了,伤口呢也清理干净,下面就看老道士的,如何让他的伤口能够尽快愈合,你盯着呢,别让他坏事!”华佗挣开郭嘉的手肘,知道他不是成心想送自己回屋。
“走吧,老朽没事,自己能行!”他骂骂咧咧道。
听他这么一说,奉孝还真有些不放心,于是弃了恩师,继续回到厢房外面蹲着。
到了晚饭时分,厨里送来饭菜,郭嘉给屋里的老道乘了份托进去,趁机观察榻上的病人,见些时史阿脸上有了血色,嘴辰在微微颤抖,于是放了心。
仆人们在屋外廊间摆下小案几,院中点燃篝火,火光照亮四壁,于是众人就着火光吃晚饭。
周家老太太端着碗,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煮烂的冬瓜,这东西是西域传进来的,鲜嫩滑溜又有营养,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食用。
老太太不容易,丈夫死得早,一人将三个儿子拉扯大,经历人生的种种,现在过得平淡如水。
“荷叶,你去问下老神仙吃好了没有,需不需要添饭!”他吃了几口,想起什么,于是转头跟坐在旁的少女说道。
“嗯!”荷叶放下碗筷,将门开成缝,探进脑袋。
老道士连忙说不需要,又将空碗筷给递出来,随后门又被关上。
“周奶奶,外面太冷了,吃完饭您可别在这呆了,回屋里睡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去叫您!”荷叶本想帮忙收碗筷,周家仆人哪里敢,于是走到周家老太太面前。
“呵呵,小娃子还知道疼人,我家要是有这么一位贴心闺女该多好!”周老太太满脸羡慕。
她似乎听了劝,抖了抖身子,拄着拐杖独自离开,没走多远,还回头望一眼众人。
此时仆人们也各自都去忙活,只剩下郭嘉和荷叶站在厢房外面。
“奉孝哥,要不,你也...”荷叶见郭嘉脸被冻得铁青,心中不忍。
反观荷叶,她似乎更加耐冻,乡下女孩从小吃苦耐劳,没有父母娇惯,这点风霜对她来说实属正常。
“没事!”奉孝撮了撮手,跺跺脚,加上刚吃完饭,全身冒着热气。
于是两人继续站着,互相瞅着,时不时相视而笑。
“你是中原哪里人?”见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下嘴巴,关于荷叶,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
“谯县人!”
“谯县人?天呐,真是缘份!”奉孝张大嘴巴。
“难不成奉孝哥也是谯县人?”荷叶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
“非也,我是颖川人,华老头子才是座谯县人,你和他是老乡呐!”
“哦!”荷叶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因为他的父母强调过,嫁女不可嫁太远,最好不要离开谯县,日后在婆家出了矛盾,还能相互照应。
农家人补素,家家都是这么想,谁舍得自己家的亲生骨肉跑到摸不着见不到的地方去。
“颖川是个好地方,我听说那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读书人!”荷叶沉默少许,对着屋顶感叹道。
“是啊,不过读书人好在哪里呢,还不如乡下人善良单纯!”
见对方这是变相在夸自己,荷叶扭头遮掩羞涩。
柔和的月光均匀照在少女脸上,宛如粉色花瓣,鲜嫩无比,自然在郭嘉面前亮出最美的画面。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读书人的聪明才智,社会怎能进步,我们那里出个才人可不容易,寒窗苦读十年!”荷叶寻思道。
她哪里知道,那些人是寒士,可能寒窗苦读十年,还不门阀世家一锭金子来得快。
富家子弟世袭罔替,十之八九,而穷苦人家奋斗一生,十之一二,这个世间本就不公平。
“也是!”郭嘉不想和她说太多大道理,说了她也不懂,她也不需要懂。
“奉孝哥可曾读过书?”在荷叶眼里,郭嘉气质不凡,绝非一般人,又说是颖川人家,如同仰望星辰般看着他。
郭嘉点点头,读书对大部人来说是追求功名利禄的最佳途径,而对他来说,只是喜好。
“真厉害!”荷叶更加欣喜,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平凡人,一生依乡下人的命运度过,身边人除了玩泥巴的野小孩,无法再结交更高层的人物。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少年虽说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但也可做为精神寄托,就像放养在道观后院清水池里的金鱼,闲了累了可以静下来看看。
郭嘉只能无奈摇摇头,不禁感叹两人命运不同,但又同处悲惨境地,这世间之事,无论高的矮的,富的穷的,都会拥有自己的枷锁。
或许只有挣扎到死的那一天,才会有解脱的可能。
“冷!”荷叶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似乎有些奢求的眼神望向郭嘉。
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异性之间天生的默契,奉孝走上去,将少女搂在怀里,双方相互感受对方的气息,也许是世人所说的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