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迟看向阮竹笑道:“兄弟,你看看,这家伙哪去了?”
“兄长智珠在握,反要问我?”阮竹白了一眼道。
“素闻小小鬼洞宗有两种不传绝艺,其一易容,其二尸遁,能练到精通极为不易,这家伙可算上一个,兄弟,交给你了!”
“兄长差遣,当仁不让!”
阮竹大笑,突然抽出一根长长的秤杆,犹如长枪出击,噗的扎入土中!
汩汩鲜血立时涌出,染红了地面。
阮竹用秤杆挑开地面,果然露出一具死尸,伸手一摸,又然得了五枚螣蛇令。
“我且藏着,兄长放心!”阮竹笑着收了令牌。
左迟心中冷笑,情知这家伙无利不起早,不给点好处,如何肯出力?
天色渐晚,丹魔和货郎选了个空地歇脚,生起一堆篝火,将几只野物串上烧烤,吃了一顿。
丹魔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小小精致丹炉凭空出现,冉冉转动,炉内冒起一团火苗,火焰中央,一枚紫色丹药出现,一股致命的药香徐徐散发出来。
一旁的阮竹见状,唤起秤盘,托住本尊,将那股要命的丹香挡在外面。
异香袭来,桑北嗅入鼻中,不觉打了个哈欠,随即倒地昏睡过去。
“小小的入门娃娃,如何顶得住老夫的七转魔丹?不过,夜长难耐,你这副身体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且拿来试一试,也是变废为宝!”
当下,右手当空一拈,竟然从炉中那粒丹药中扯出一丝蛇样的气息,凑到昏睡中的桑北鼻孔处,那气息反应灵活,当即从鼻孔中钻了进去。
“兄长可别弄死了他,我答应将他带到古城的!”一旁的阮竹提醒道。
“不会弄死,弄傻了倒是可能,那样就不算让你违约了!”左迟冷笑,当下盘膝入定,浑然不在乎那少年的死活。
“小子,莫怪我心狠,你若是能熬过去,就证明了你的不凡,也不枉我阮竹在你身上栽倒两次!”阮竹打定主意,假装入定,时时刻刻在提防那老头会做出些惊人举动。
那一丝蛇样气息,甫一钻入桑北体内,立时激起了千重浪。
要知道,那少年体质迥异常人,极易入魔,那一丝丹毒乃是老怪左迟在炼丹中剥离出来的,又祭炼了无数光阴,厉害非常,当即搅乱血运,引起经脉逆行,更为要命的是,那一股入魔念头,潜入识海,幻化出无数魔影,齐齐暴动,引得原本平静的识海,顿时风云变色,趋于混乱。
少年一张脸开始扭曲,额头一颗颗豆大汗珠滚落,整个身体不住颤抖。
少年身体上的种种变化,都逃不过左迟的感知。
那种入魔的状况,再正常不过。
左迟嘴角浮现冷笑,继续入定。
炼丹师进行炼丹,大凡丹药品阶越高,便会生出厉害丹毒,往往在炼丹的关键一步,于无迹可寻之中,丹毒突然爆发,造成致命打击,使得炼丹前功尽弃,甚至于,药力反噬,会损伤炼丹师的心志。
所以,如何化解丹毒,是一个高级炼丹师的必修课。
丹毒毁坏丹药确实要命,而另一个要命的地方就是,丹毒往往会引发炼丹师产生幻觉,在不知不觉中堕入魔境,使得在炼丹紧要关头,炼丹师无法守住心神,使得丹药崩坏,功亏一篑。
这丹魔左迟,心机深沉叵测,竟然剑走偏锋,做他人所不敢做之事。
他一生炼丹,极喜收集丹毒,对于每一种丹毒的毒性和毒理,都深有研究。
进而将种种丹毒融合汇聚,穷一生光阴和精力,方炼成了那颗七转魔丹。
丹成一刻,杀人越货便如喝凉水那般容易,盖因为丹香致命,正是修士命中天敌,谁能抗拒?
常说利令智昏,那丹香的诱惑,令修士趋之若鹜,正好被左迟借机拿下。
七转魔丹,已令世人敬畏异常,若然能够炼成九转,那该是个什么概念?
想想,左迟心中愈发得意,对于那步计划,志在必得。
一夜无话,转眼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叶片落下,左迟霍然跃起,长长伸了个懒腰。
再看那少年,也醒了过来,一脸傻笑,嘴角上还挂着一道长长的口涎。
“傻了......这么不经试?没用的东西!”
左迟一脸厌恶,招呼左迟一起上路,道:“这小子已成废物,扔了算了,这个半死不生的女娃子,倒还可以用上几天!”
阮竹略做沉吟道:“也行。”
他提上女孩就要走,却见那少年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口中啊啊叫个不停,甚至于眼中流出了泪水。
“兄长,你看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阮竹目视左迟。
左迟低下头,仔细端详了一会,道:“应该是真的傻了,至少让老夫装一副傻样,装不了这么真!”
“他既然还不舍得女孩,想必并没有彻底遗忘记忆,索性带着上路,也不算什么累赘!”
“还是兄弟良善,都听你的!”
二人继续上路,傻子桑北背着女孩跟在后面。
岂知,那一副傻傻的模样完全是模仿自颜穆,近七年的光阴,颜穆的一举一动早就烂熟于心,模仿起来,足可以假乱真。
只是,那一缕丹毒何其厉害,一整夜间,桑北完全沉浸在那片血色天地中,挥刀刺杀了无数次,最重要的,还是要感谢那个美丽精怪,坐镇识海,稳住了心神。
这些变化,即便左迟老奸巨猾,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一路上,遇到的修士越来越多。
果然,有很多修士仗着手段高强,冒险穿越螣阴蛇道,却不知道早早被两双毒蛇般的眼睛盯住了。
阴阳货郎和丹魔的眼光何其毒辣,对于少数点子硬的,直接放过,而那些修为不如他们的,即便成群结队,也难逃二人布下的罗网,俱死在他们手中。
杀人后毁尸灭迹,转移战场,便如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所有掳掠的战果,尽被阮竹收入囊中,左迟意外表现出的慷慨,让阮竹心里愈发没底,忖思这老小子莫非真的转了性了?
大不了,图穷匕见,鱼死网破。
至少,战利品已入了自己口袋,却是无论如何拿不出去的!
阮竹算定一切,时刻提防对方会发难,一路小心翼翼。
夜晚再度降临,左迟依旧不忘从紫丹中拈出一缕气息,塞到桑北鼻孔中。
即便这少年傻了,左迟依旧不准备放过对方。
看着渐渐陷入昏睡的桑北,脸上带着傻笑,一缕口涎溢出嘴角,那情形完全不像是装的。
“兄长,及至昨夜,你一共在这傻子身上试了多少种丹毒了?”
“他奶奶的,这小子的身体仿佛是个存不住的筛子,到现在,我一共在他身体里试了二十三中丹毒,奇怪的是,这小子的身体并没有崩坏掉,难道是神明在戏耍我么?老夫还真的不相信这个邪了!”
说话间,丹魔左迟恶向胆边生,竟接连导出七缕丹毒气息,相继注入傻子的体内。
“兄长,事情不是你这么做的!你想让他死就说一声!”一旁的阮竹当真看不下去了。
“放心,只要留下一口气,将他带到古城就不算你违约!”
左迟大笑,将桑北丢在一旁,不管不问。
血色念想天地。
桑北一次次刺出手中的刀,银色的勿忘,犹如梦幻,一次次划破虚空。
七种丹毒,化作七个魔神追杀而来,它们一念间就闪到眼前,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翻云覆雨,肆意妄为。
然而,桑北所追求的方向,乃是属于他的北道,那些丹毒虽可阻碍一时,最终只是他晋升的一道道坎坷罢了。
所有的意志,都浓缩在一念之中,一念归于一线,那一线处于天地的尽头,也在生死的边缘,那是代表希望的未来,也是对现实不平的颠覆。
每一步的迈出,都在变得更快。
每一刀的刺出,都蕴含着天成般的巧妙,划开一切,落入生死一线之中。
每破解一种丹毒,便会给桑北带来一种领悟。
如此,手中的刀变得愈发犀利,越来越快,随着桑北眼眸闭合,一刀落下,一尊魔神轰然化作了飞灰。
桑北的心境,再获精进。
左迟完全不知道,在他人为毒药的东西,却成为这少年不断锤炼心境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