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如鬼魅般飞速后退,他一边退,一边说话,一边从容出剑,每说出一个字,都要承受那一根天殛带来的雷霆之怒。
只是,他的剑拿捏的极轻极准,浑若吃饭说话那般随意平淡,每一剑都刺中了锋芒,抵消了对方大半的雷霆攻击。
男人并不说话,倾力进攻,蕴含诅咒气息的枪道,犀利通透,简单直接,不留余地,每一击都取其极致,务求必杀。
二人之决,从男人看到老头的一刻开始,延续了数天数夜。
“你的枪道似有所悟,但还没有真正获得开悟,若你这么浑浑噩噩死去,相信那女孩绝不会原谅你!”
“闭嘴!”男人提枪冲锋。
剑锋轻轻一弹,男人被远远震飞出去。
“你杀不了我,我已然看透了你的底细,随时可以杀了你,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这一柄来自异界的枪随你埋没,故而今日来提点你一下!”
男人茫然看着另一个方向,似乎没有听到老头的话。
“若你可以彻底解锁天殛中的秘密,或许,未来一天,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挽回那个女孩!”
老头话音未落,男人已如鬼魅般贴近了他的身体,一把提住了老头的颈领,森然道:“若你敢骗我,我会杀掉和你相关的所有人,包括你!”
老头毫不介意对方的粗鲁,淡淡笑道:“天殛中的力量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它是这个世界的最终守护,这才是我来寻你的目的!有一天,你会读懂它的意义,那个时候,你或许会拥有击穿阴阳的力量,找回失去的东西。我走了,我会告诉你准确的时间和地点。”
老头一晃离去,轻易摆脱了男人的纠缠。
“你……是谁?”男人终于发问。
“剑门,饮血湖,剑卜,去奚京吧,入龙渊剑阁,那里典籍众多,有你想要的东西。未来,我会通知你要去的所在。”
老头已经看不见影子,那句话无比清晰传到了男人耳中。
“惜儿,在这里等我,当你再度看到我的一刻,我们将永不分离!”
男人走了,临走前,在绝崖上布下了禁制。
所有的思念如画面快速翻飞,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快速返回过去,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化作一道道复仇的枪影,一次次撕开曾经的伤痕,翻出痛苦,让他无比疯狂。
鬼门。
第三根立柱之上,年轻人看着周边那些陷入疯癫的宗门长老,他们撕扯着自己的血肉和毛发,和自己的灵宠或本相展开血战,和幻境中的假想敌疯狂战斗,无所不用其极。
“或许很快,他们就会精力耗尽死亡,而我,却凭借大阵的庇护,暂时逃过了一劫,不过,这无相劫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下一步的报复将无比惨烈,我该怎么办?”
年轻人喃喃自语,不由得望向第十一根立柱上的神秘人,那人的疯狂超过了所有人,锐利的枪一次次刺进身体,他决然活不了了!
天空中的血雨越来越大,最后,竟下起了血肉,这也还罢了,要命的是,那些从天而降的血肉中充斥着腐烂的尸臭味。
年轻人禁不住呕吐起来。
这也还罢了,偏偏那些血肉中夹带着数不尽的白花花的蛆虫。
很快,鬼门峡地表形成了一片蛆虫海洋,白花花的蛆虫掀起了起伏的波浪,看去如此壮观,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年轻人呕空了肚腹中的所有东西。
他惊愕的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蛆虫已顺着石柱表面爬了上来。
很快爬到了顶端,继而爬上了他的身体。
“滚开,滚开!”
年轻人高高跃起,挥剑斩杀。
只是蛆虫的数量太过惊人,哪里是他杀得完的?他的身体一点点陷入蛆虫海洋,无法自拔,偏偏他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物,一朝被极度腌臜的东西所玷污,这种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他张嘴想要呼号,却被大量蛆虫灌进口腔,活着是无尽煎熬,死后也将永不超生,他在极度恶心中一点点被黑暗所吞没。
“杀!”
“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卑鄙的杂碎,让这个世界回复为清平国度!”
“杀,惜儿,杀光他们,我们就会团聚了!”
神秘人挥枪自戕,鲜血汩汩涌出身体。
厚厚的云层上,似乎有一张无形的面孔,在漠然看着下方世界,任谁都无法逃过它的惩罚。
霹雳!
一道金色闪电落下,正中神秘人头顶,腾起一缕青烟。
神秘人全然不顾,一次次持枪自虐。
一道道闪电次第落下,神秘人全身焦黑,几无完肤。
轰隆隆!
万雷齐发,神威如狱。
正当此刻,一棵古树般的硕大闪电,凭空落下,劈向了第十一根龙柱。
生死一线,神秘人一跃而起,竟一把擎住了闪电,宛若锁住一条恶龙的咽喉,口中大笑道:“区区无相,连面也不敢露,我只是作一场戏,你还当真了!”
说话间,神秘人一声怒吼,长枪跃出空际,锋芒绽放,轰然刺中了闪电。
这条硕大的闪电,此时就像一条泥蛇,轰然崩溃。
神秘人口中说的轻松,他其实在经历一场无比残酷的凌迟之刑,他要借助无相劫的力量开悟,获得突破。
“天既不仁,是为无道,你既无道,偏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既然如此,我便给你开一张脸,让你的丑态大白于天下!”
天殛在手,睥睨苍穹,一声怒喝,所有愤怒俱浓缩于天殛之中,他一跃而起,掠向天空!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愕于这个神秘人,为何能摆脱大阵的束缚。
轰隆隆!
天威震怒,就见一道巨龙般的枪影捅入厚厚云层,捅开了神秘天幕,露出了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天伤,其内鲜血狂涌而出,化作漫天血雨腥风,洒向大地。
砰!
高大的身影落回第十一根龙柱上,神秘人天殛在手,仰望茫茫天空。
其时,一个个无比狼狈的宗门长老恍若从梦中惊醒,他们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三根石柱,年轻人悠悠醒转,禁不住又要呕吐,那种大恶之感让他终生难忘。
“太可怕了,又是他!”
年轻人望向神秘人,情知是对方挽回了局面。
他呕光了体内的一切东西,变得形容枯槁,只是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有神。
风住,雨歇,雷声也停住了。
所有的幻象也不见了。
一切如噩梦,他终于从那片可怕的地狱中走出来,侥幸重生。
年轻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无相劫虽极端恐怖,一旦度过,所得不可估量。
他感到身体的强度攀升一倍不止,秋湍剑吟吟入手,竟然和他的肉身一起,获得了蜕变。
天地间极度寂静,寂静的可怕,令那些宗门长老忍不住颤抖。
神秘人望向被他捅开的那一道天之伤口,自语道:“抹杀劫到了,诸位各安天命吧!”
轰隆隆!
天威震怒,天劫降临!
只是这罚下的一道道雷劫却是看不见的,因为它们基于无相,抹杀于无形。
秋湍剑瞬间合体,无形的雷劫劈得年轻人骨软筋麻,七窍流血,全身肌肤焦黑,像个木乃伊。
同一时刻,神秘人木然而立,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他所中的却是无相劫中的销魂杀,他因宿命因果缠身,根本无法逃脱。
第五根立柱,那个守阵者的肉身,悄然萎缩下去,化作了一摊血水。
下一刻,血水之中,升起一个淡淡的影子,缓缓凝实,聚合成一个男人形象,只是他全身上下尽皆腐烂,全身颤抖,痛不欲生,发出呜呜哭声,正如鬼哭。
第六根立柱,守阵者在生死一线献祭了灵宠,自身遭受巨大反噬,比之第五根立柱上的人,好不了多少。
第二根立柱,邓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那孩童自一袭破衣中钻出,仰天哇哇哭着,看去何其无助。
第一根立柱,章渠抱着一堆枯骨痛哭不已,那是他的同胞兄弟,也是他的隐身保护者,只是他的同胞兄弟自幼就被祭炼为傀儡,与他同步进修,故而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同胞兄弟的死,令章渠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