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知音,此曲终了,弦断人亡!陛下,你与吾同归吧!”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此刻琴声铿锵激越,已至顶点,顿时把持不住,琴弦蓬蓬断开,琴音戛然而止,已成绝响!
与此同时,五方掠起五道剑光,刺向中央,五剑同心,已然如同弦断,成为绝杀!
白衣剑帝随手一挥,五道剑光齐断。
只是那五道剑光破碎,其间隐藏的五具肉身已然被最后一刻的绝响震碎,化作玉石俱焚的五记攻杀,继续斩向白衣剑帝。
这才是五音御剑的精髓,五音弦断,成为永诀。
这种基于道境的演化攻杀,以命搏命,防不胜防。
然而白衣剑帝的剑只是轻轻一挥,那五记攻杀,已然化作梦幻泡影,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始料未及的是,虚空中一剑仿佛天籁,已然在白衣剑帝挥手之间,刺中了他的身体。
那一剑甫入肉身,立时轰然破碎,第二剑再度从中释放,突破防御,刺入几分。
一个声音长叹道:“今日剑胆琴心双剑俱碎,能够对陛下发出惊天一击,我楚铮死而无憾!”
说话间,一具尸身倒地,转眼间化为白骨。
也就在尸身倒下的一刻,黑暗一隅,一柄怪刀骤然出击,再度攻入剑胆琴心突破的那道伤口之中。
白衣剑帝闷哼一声,手中的剑依旧轻轻一挥,而那具偷袭的肥硕身体,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为两瓣。
诡异的是,那具身体虽然断为两瓣,依旧发出公鸭般的嘶哑惨叫,跳着逃了出去,逃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白衣剑帝咳嗽一声,口中,伤口中,鲜血泉涌,只是那血液,已然漆黑如夜,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好个宁淳,受了重创,居然还没有逃走,他似乎在有意借助我的剑,彻底斩开他体内的残缺,这样的内官,五体不全,心态极端,所谋到底匪夷所思!”
目光回顾,看见那青年静静盘膝而坐,居然能有惊无险逃脱了五音绝杀,到底不错。
夜深,弦断,便连江上几点渔火,也然彻底泯灭,四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一世雄心,万丈剑气,难道,当真如他们所言,成为过去了么……咳咳……叶冥苏,你一人之力,如何能逃脱那些魍魉的算计……或许,或许……咳咳!”
走出魔域,他自以为剑道再获突破,重返龙泽,欲逆转乾坤,替死去的那些手足复仇,只是……只是……
一声叹息,远远传出。
一个声音已然自远处传来,道:“是夜,那些不上台面的伎俩,即便连某也实在看不下去,陛下尽管好生歇息,我西商范无衣会亲自为陛下守夜,五族但有阴谋,我范无衣唯凭一剑斩之!只待黎明一刻,我范无衣会正大光明向陛下讨教剑道!”
话音过后,重归寂静。
黑夜无声,流淌如水。
仿佛只在瞬间,一缕亮色已然撕开远天。
丹田之内,银色小蛇张开嘴巴,骤然一吸,悄然吞噬掉进入龙泽大陆的第一缕气息。
桑北微微睁开眼睛,眉头略皱,情知白衣剑帝再受重创,想象那幅惨淡景象,实在不忍目睹。
他其实有恩于自己,只可惜,自己昨夜力有未逮,并不能给予对方更多的帮助。
他能理解对方欲剥夺自己体内的剑道传承的心思。
那或许是一种坚守,正如自己一直期盼回到螣北一般。
从另一个意义上讲,这种种鞭策和压力,却会成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一年之期,我会证明!而你们,一定会为我祝福,我会更努力,不会让你们失望,等我!”
望着远空,桑北如是承诺。
然而他的心却在瞬间再度沉入黑暗。
他的口中轻轻一叹。
便是当下。
那中了毒的,且受了重创的白衣人,他真的能走到一年之后吗?
他每时每刻都会从白衣人身上发现亮点,贪婪吸纳。
白衣人就像一座活的宝库,每每有所展露,总会带来惊喜。
然而敌人根本不会放过他。
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以扭转态势。
那些人的阴谋何其险恶,无所不用其极,更强的敌人还潜伏在后面,他受了重伤,愈发艰难了。
只是,作为一个剑修,他不会容忍这些卑鄙阴险的伎俩在眼前横行无忌,他会出手,为剑,也为自己一贯的坚持战斗!
我桑北会和他并肩作战,即便他是自己的敌人。
他自幼孤寒,无比渴求公正,他对那些不公视若仇寇,他会用敌人的血,扞卫心中的道。
天色渐明,放眼望去,江岸一隅,一个陌生人笔直如剑,突然转身,朝着这边走来。
桑北蓦地站起来,看向对方。
“他属于我叶冥苏,你若动手,便是对剑道的亵渎!你走你路,你求你道,与我无关!”
叶冥苏断然阻止了桑北的企图。
桑北嘴角微翘,坦然道:“说的不错,我行我道,自与你无关。”
桑北放弃了向陌生人出手的打算,但若有人再在暗中试图行卑鄙伎俩,他会出剑,无人能阻止。
换了一身新衣的叶剑帝依旧飘然出尘,昨夜一身淋漓的痕迹似乎已然从身体上抹掉了。
远远的,范无衣拱了拱手,道:“见过陛下,一旦动手,我不会留情,即便你遭遇了车轮战,似有不公,但敌人自然是敌人,我不会容忍你再深入龙泽一步!”
“好!西商白云阁,回头无岸范无衣,当日凭借一剑杀出白云阁,将千年陈规毁于一旦,自走出一日,回头无岸,自立剑道天地,既不容于天下,那便挑战一切,于无路中走出生路!你这样的人,拿来祭剑,当真不错!”白衣剑帝云淡风轻,目视云天,那种气度,范无衣当真没有见过。
他曾经幻想很多次,向这位颇具赫赫声名的剑帝发起挑战,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今日只有一人能走出这里,希望我能从陛下身上,找到答案!”范无衣一笑,缓缓闭目。
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骤然间被压迫为无声。
范无衣一脚踏下,身侧的江水顿时消失无踪,暴露出约摸十丈距离的凌乱江滩。
只一剑,便将十丈距离的江水蒸发干净,同时彻底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如此决绝!
叶冥苏的眸中浮现一丝亮色,范无衣将剑横在自己脖颈间,也横在了对手的脖颈间,背水一战,决生死!
咔嚓!
范无衣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迈出了第二步。
每一步都自绝于前一步,每一步都更狠,更快,那种决绝的剑道气息,如绝峰出世,碾压而来。
桑北感到了那种强烈的窒息感。
对方背倚江天,以江天为剑,断了自己的退路,也同时断了对手的退路。
这份决绝,一往无前。
他并不是在求死,他是在求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个对手,值得尊重。
这一刻,踏出数步的范无衣已化作一道流光,横空出世,刺向白衣剑帝。
白衣剑帝挥手一剑,划开天地,也划开了一道界限,顿时将范无衣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的世界,他的道,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再无人能够闯入,也决不能容忍任何人闯入。
这么做的另一个道理就是,他欲看看这个回头无岸的深浅,因为对方已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否则,他的剑动,范无衣非死即伤。
范无衣的剑深深楔入天地,他突破了他的江岸,他欲以他的道摧毁敌人的一切,却发现对手刹那间似乎变成了一座天外孤峰,可望而不可即。
“如果以为这般就能挡住我范无衣,岂非笑话!”
他的道无岸,唯凭一剑渡世。
“我范无衣没有过去,只拼现在,一剑断生!”
自进攻一刻开始,范无衣就在不断前进,不断突破,他这一生自杀出白云阁之后,只会前进,不会后退,因为只要有丝毫退缩,他必死,因为这是他苛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