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棠看孙尚俍许久不说话,问道:“孙大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孙尚俍反问道:“无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也想对我说?没事,你先说!”
朱棠点点头,问道:“你说,那小妹妹的爹会回来吗?”
孙尚俍没有看他,看向了天空,说道:“我不知道,边塞苦寒,这几年边关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是小打小闹的冲突时常还是有的,但是,很多被征发的民夫,戍边多年后领了赏钱还乡也是有的,如果不知道是哪一种,我更愿意相信第二种。”
朱棠又说道:“我离开家时,我爹对我说,江湖路远,世间之路大多风霜满身,我其实是在波涛太盛的京城里待够了才出来的,本来以为江湖会有一方安静之地,可自当我从龙王山跟着老大到现在,远的不说,咱们下了武当山才几天,就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前几天那恶贯满盈的丁天虎,现在又有这红炎教的事,似乎无论在哪里,都会无意掀起一番波折。”
孙尚俍淡淡一笑:“阿棠,以你的身世和身份,你要想静或许是永远不可能的,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哪怕是武当山这所谓的世间净土,也有清尘师叔的这一番风波,不是吗?”
朱棠紧张地看向孙尚俍,试探性地问道:“孙大哥,你,你难道猜到了?”
孙尚俍对他笑了笑,摇摇头:“随意猜测而已,我看你平日的言行,所关注的事情,绝非普通商贾之家的子弟,怎么样也该是一位官宦之后吧,只不过你还没有说,我的猜测便不能被证实。”
朱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道:“我——”
孙尚俍打断他,继续说:“无论你是谁,甘露村发生的事,这些前因后果你都看到了,其实天下之大,又岂止一个甘露村,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个甘露村,无数对穷苦的祖孙,我想你是想要做些什么的,我希望以后的你能改变这一切!”
朱棠正色地看向了孙尚俍,点点头,说道:“孙大哥,我知道了!”
孙尚俍又拍了拍朱棠的肩膀,说道:“好了,阿棠,不聊这么沉重的事了,咱们好好休息一两天,后天晚上,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朱棠终于卸下防备地对着孙尚俍笑了一下,转身。
孙尚琂看着这两人大叫:“大哥,阿棠,你们两个说了这么久的悄悄话,可算来了,饭都要凉了——”
两人笑着走向走向孙尚琂和孙尚儒。
后日黄昏,孙尚儒一行人乔庄打扮成普通村民的装束来到了村口的大槐树旁,孙尚儒看孙尚琂太过漂亮,将她脸上的脂粉洗净还特地给她包了一个头巾。
这一处地势开阔,虽然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但已有不少身着红衣红袍的红炎教弟子在此忙碌了。
大槐树旁不远处正中,红炎教弟子正在搭建祭台,祭台离地面大概半人高,祭台四周插上了各色旗帜,正中处有一块类似于大纛一般的旗帜,通体朱红其中有两个斗大的大黑圆点,圆点中又分别是丹红色书写的“红”、“炎”二字。
祭台之上还有一张长桌,摆放了五谷,果蔬之类的供品,还有香炉、蜡烛、桃木剑之类的“法器”。
祭台那处红炎教弟子人数最多,均在认真搭建或是打扫,祭台之下一大片空阔的地方,被这些人铺上了数十个蒲团,围绕在祭台周侧,摆放整齐,再往前还有不少红炎教弟子围在入口处,纷纷检查来参拜之人的身份。
此时已临近日落,祭台下方的蒲团上已有不少村民虔诚跪拜,等待法师降临。
孙尚儒等人低调许多,也想混着进去,刚到门口之时,便被红炎教弟子拦住,其中一人问道:“请问几位是哪里人士,似乎看着眼生啊?”
孙尚儒赶忙笑脸说道:“哦,这位法师啊,我们是外村的,听说红炎圣母坐下大大弟子来到了这甘露村,特意赶过来的,你看,我家姐姐犯了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怪病,找大夫也看不好,实在没了办法,我们兄妹听说法师来了甘露村,特地来求法师赐符施救的。”
说着孙尚琂咳嗽两声,一脸难受之状。
这门口两人见是一位女子前来求救,又看此时的孙尚琂还有几分姿色,一时歹意心起,微微奸笑着问向孙尚琂:“姑娘是病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呀,要不要我们给你好好看看,嗯?”说着这两人伸出手,在孙尚琂胳膊,手腕等处触摸检查,伺机占一些便宜。
孙尚琂强忍着怒火,装着咳嗽说:“几位法师,我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就是这些时日胸口难受得紧,又一直咳嗽不断,吃药看大夫都不见好,真是难受死了,咳咳咳——”
“啊,姑娘胸口疼啊,那可得好好看看——”说着这人居然还想摸向孙尚琂胸部。
孙尚儒知道自家姐姐的脾气,不想打草惊蛇,立即把那人拦到一边,说道:“法师啊,我姐姐以前就有哮喘,最近咳嗽有时候还会咳出血来,大夫说很有可能是肺痨,会传染的,我们一家都愁啊!”
那人一听说肺痨,当即吓了一跳。
这时,孙尚儒又拿出一块银子偷偷塞到那红炎教弟子的手中,低声说道:“法师,您大慈大悲,发发善心,我姐姐的病耽误不得啊,人命关天哪!”
那人手里摸到了银子,态度转变,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进去吧,这里面有蒲团,你们在蒲团上跪下,不要随意走动,不可喧哗吵闹,恭候我们大师姐从红炎圣母那赶来,今天晚上要是轮的到你们的话还好,轮不到就再等七八天吧。”
孙尚儒笑道:“是,是,多谢法师,多谢。”
几人进去之后,孙尚琂此时已是全身真力溢发,孙尚俍赶忙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小琂,先忍一忍,等过了今晚,我们把这群神棍的鬼把戏拆穿,这几个杂碎,随便你收拾。”
孙尚琂这才忍下了胸中恶气。
不多会儿,天色已全黑,来到此处的村民越来越多了,有些甚至还有衣饰华贵的员外,财主。
孙尚儒等人跪在蒲团之上,只感到晚风微凉,孙尚琂时不时地还得假装咳嗽几声,在这等待无聊的功夫,孙尚琂悄悄问向孙尚俍:“大哥,我之前早就想问你了,你说那老婆婆说的那些神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当场真的有病入膏肓的人喝了那鬼画符的水就能病好了?”
孙尚俍冷笑一声,说道:“这你还想不明白,其实那人根本就没病,兴许是那人收了红炎教众的钱财又或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些人手里,只得配合他们演戏。”
孙尚琂想了想又问道:“那大哥,他们又是怎么做到一碗米变成一斗甚至更多的,那老婆婆说是亲眼所见,神乎其神的。”
孙尚俍说道“我也是猜的,这做法之人大多衣袍宽大,在里面藏一个米袋应该是不难的,加之又是晚上,光线昏暗,祭台与下面跪拜之人距离甚远,等他们乱七八糟转几个圈,一斗米不就装好了吗?”
孙尚琂听后满是白眼,说道:“哼,就这种街面上骗小孩子糖葫芦的把戏,居然也有这么多人相信。”接着孙尚琂又向四处看了看,问道:“唉,大哥,不对啊,按说这红炎教骗骗没见过世面的穷苦人家还行,这还有不少穿金戴银的土财主什么的,他们也被骗了?”
孙尚俍想了想猜到:“不好说,但人都有弱点,这些财主平日里享福惯了,一遇到什么怪事奇事,怕忍不住就会往鬼神之事上面想,这红炎教可能就是抓住这一点,又使出些变戏法的小玩意,把他们唬得深信不疑,再说了,穷苦百姓哪有什么余钱,这红炎教的教众这么多,这么大一笔开支,恐怕也是出在这些财主身上。”
孙尚琂听后恼怒:“这些个杂碎,早晚有一天,我要掀了他们老巢!”
孙尚俍说道:“好了,你先按捺住性子,等那个什么妖女出现了之后,咱们见机行事,这帮人咱们还不知深浅,最好谨慎一点。”
孙尚琂点点头,继续装作虚弱咳嗽的样子。
几个时辰过去,夜风更加寒凉了,在场不少人冻得哆嗦,揉搓着自己的手臂,但依旧向祭台之处跪拜。
孙尚琂此时也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这时,夜幕中突然出现了几支火把,飞向了祭台,又不知从何处飞身过来几个红炎教弟子,再空中跳跃了几个跟头之后,直直落在祭台之上,稳稳当当地接住半空中的火把。
整个场面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而这时,一个身穿红袍,套着大红披风,以白粉涂面的女子翻身跳跃直直地落在了祭台的中间。
祭台之上的几人大喊道:“红炎圣母座下弟子到!”
“红炎圣母的大弟子到了,大家快跪拜啊,拜啊——”不知哪里有一个极为虔诚的人对着众人喊道。
“恭迎红炎圣母弟子大驾——”
“求红炎圣母赐福——”
……
这时不少人均已向祭台上那个女子跪拜,孙尚儒等人也低头拜了下去。
孙尚儒问道:“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孙尚俍说道:“不急,先看看她们会耍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