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作者:大秦写书人   大秦:我摊牌了,我是始皇嬴政最新章节     
    好一个外儒内墨……

    乐正氏人麻了。

    一场辩经还没打完。

    他就要从儒家八派名仕,变成肩挑墨家正宗了?

    问题在于……

    现在墨家一分为三。

    哪一派才是正宗啊?

    另外。

    乐正氏想要反驳,却又各种欲言又止。

    因为他发现……

    嬴政所言的确都是事实。

    他的内圣外王,与墨翟的兼爱大同,从核心主干到框架设计,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尤其他最后想要通过毛亨的天人相应,把司法和刑罚全部剔除出去,进而重新扳回【至孝】与【礼在法上】。

    结果便导致一个新的问题出现。

    那就是儒家天人相应,完美的撞上了天志明鬼。

    以至于乐正氏现在无比尴尬。

    随即。

    嬴政又继续发难:“乐正启,你方才说儒道本是一家,圣也好,王也罢,自上古始,该当我辈之用。”

    “我想着也是这么个理,便容你一次。”

    “但你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

    “内圣外王,源于道家庄子。”

    “天人相应,本质上就是墨家天志明鬼的翻版。”

    “乃至于你现在的圣王架构,也依旧是照搬了墨翟的兼爱大同。”

    “敢问,道家庄子和墨家墨翟对你们儒家的评价很好吗?”

    “你们这般没有下限的挪用道家和墨家的思想精髓,真当在场的各位,全都看不出来吗!?”

    ……

    嬴政再度把乐正启的言论,从头列举了一遍。

    窃取了道家一次。

    照搬了墨家两次。

    须知。

    儒墨实乃大敌中的大敌啊!

    墨子若泉下有知,恐怕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可一不可再!

    更何况乐正启还搞出了再而三!

    “我……”

    乐正氏本能的想要辩解,天人相应的锅,不应该全部扣到他的头上啊!

    不公平!

    那明明是毛亨的问题。

    但……

    乐正氏既然把天人相应融合进了自己的圣王之道,现在出了事,就又想着把锅全部甩出去。

    甩的动嘛?

    显然是甩不动的。

    你既然用了,那就得跟毛亨一起背锅。

    这下乐正氏算是彻底有些傻眼了。

    怎么办?

    要不用儒墨本是一家,再行搪塞一下?

    想到这里。

    乐正氏本能的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位墨家学者,也就是齐墨学派。

    下一刻!

    齐墨学派:“乐正启!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作为儒家八派的名儒,你简直虚伪至极!我们墨家和道家的思想,现在全都成了你们儒家的了是吧?苟东西,狗屁圣王之道!”

    齐墨游侠:“儒家屡屡这般行事,我只能说……老子的剑,也未尝不利!”

    齐墨分支:“辩经诸事,引用各家思想名言,本为常事。可你乐正启现在却不是引用,而是赤果果的行篡夺之举,实在令人发指!”

    道家人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心不古啊!”

    百家学仕:“乐正启,滚下来!!”

    ……

    方才毛亨所犯的众怒。

    现在被火上浇油。

    乐正氏昔日的温和人设,瞬间荡然无存!

    他固然从一开始就各种预防。

    以免嬴政说他窃取别派思想,狠狠进攻他的软肋。

    奈何。

    千防万防!

    终究还是没能防的住!

    一失足成千古恨。

    乐正氏半生积累的名誉,现在恐怕只剩下狼藉满地了。

    几个大儒席位上。

    子张正缓缓扬起头颅,闭上了眼眸……

    子思齐数次握拳想要为乐正氏辩解,却最终选择了偃旗息鼓。

    漆雕氏轻叹摇头,又要输了,连败三阵,这下真是面子和里子都难保了。

    仲良氏与公羊派则是心情较为复杂,五味杂陈,不足外人道也。

    旁侧。

    毛亨:“(?_?)!”

    毛亨表示,他真是莫名其妙的也被牵连成人人喊打了。

    文化人互相借鉴模仿,那能叫照搬抄袭吗?

    能嘛!

    毛亨真想跳起来驳斥:你丫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然而……

    “大师兄?要不我们……”

    浮丘伯扶额道:“还是避一避吧。”

    浮丘伯害怕再搁这待下去,迟早会被殃及池鱼。

    毛亨闻言大蹙眉头的道:“师弟,你又胡言乱语了,我们没做亏心事,为何要避一避?我们……我们这是想念师傅他老人家了,现在得去多加看望。”

    浮丘伯:“咳咳,师兄之孝义,实乃我等师弟们的楷模啊!”

    毛亨:“嗯,走吧……悄悄的……”

    浮丘伯:“……”

    正当两师兄弟想要开溜的时候。

    突然。

    子思齐发话道:“毛亨师侄,你不打算为自己的【天人相应学说】,解释一下吗?”

    毛亨开口:“子思师叔说笑了,清者自清,何以为辩啊?”

    毛亨说完,又重新跪坐回了原位,他明白,自己肯定是走不掉了。

    浮丘伯见状只能自己先行前往典院,向自家师傅禀报此间的详细诸事。

    窗台下。

    华阳太后望着眼前的群情激愤,只觉无比解气。

    她想了想,转而询问出声:“夫子,儒墨乃是大敌,这个我是知晓的……可对于儒道乃是一家的言论,当真如此吗?”

    许尚笑笑:“自然并非如此,庄子对儒家非常排斥,甚至是极尽厌弃!”

    话音落罢。

    华阳太后立即透露出了满是好奇的目光。

    扶苏自然也想听听夫子的独到见解。

    许尚组织了一下语言,缓声道:“首先,庄子抨击儒家的次数,一点都不比墨翟来的少。”

    “《骈拇》一篇中,庄子言及【不失其性命之情】,也就是生而为人,应当保留自身本真的性情,所谓的仁义和礼乐,只会惑及天下,纯属多此一举。”

    “同时,在庄子看来,标榜仁义实乃万恶根源。故,君子和小人都是【残身损性】,两者毫无区别。”

    “后于《马蹄》篇中,庄子进一步加大了抨击力度,言及民众之本性,与草原上的骏马一样,应当是自然且质朴的。”

    “但儒家却制定了繁琐的礼乐制度,强行区分出了阶级,彻底破坏了百姓的本真质朴,然后转过头又说要教化百姓学会仁义……这些都是圣人的谎言和罪责!”

    “再就是《盗跖》篇,庄子直接对孔子本人开炮,讽刺其为【巧伪】,因为孔子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搬弄是非!”

    “遂,孔子才会两次遭到鲁国放逐,于卫国甚至被人沿途铲除了足迹,入齐更是差点无处容身,在陈蔡亦是狼狈至极。”

    “所以,庄子最后专门在《肱箧》篇中指明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可笑现实……儒家教导我们莫要贪图不义的财货,却又对篡齐窃国的田氏阿谀恭维,并搬出了顺应天命,吊民伐罪那一套。”

    “是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

    道家庄子看似洒脱,实则骂起人来,比墨翟还要更加的狠。

    而且庄子往往都是一针见血!

    丝毫不留情面!

    就是要把你儒家的虚伪模样,彻底踩到脚底下。

    “啊这……”

    华阳太后只觉无比叹服:“庄子他老人家,不愧是道家的执牛耳者之一,看人真准。对于儒家的见解,也是十分的鞭辟入里。”

    随即。

    屠雎咧嘴:“要我说,庄子骂得真是太好了,对儒家就应该这么办,有理有据的撕碎儒家巧伪的面具。”

    屠雎说完还专门看向了乐正氏。

    毫无疑问。

    屠雎感觉把乐正氏放在庄子的抨击位置,着实是再合适不过。

    “哈哈哈。”

    许尚勾起嘴角:“其实庄子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还有更多层面的解释,接下来就看小赵的表演了。”

    许尚教授给小赵的后手底牌。

    便是庄子的八字谶言。

    专门用来克制儒家的。

    ……

    台上。

    过了好半晌。

    乐正氏方才在百家名仕的炮轰中,缓过神来。

    他神情挣扎的道:“阁下,你用这种取巧的方式击败我,我不服。”

    乐正氏确实不服。

    君子论迹不论心。

    扪心自问。

    他是有意照搬墨翟兼爱大同的框架嘛?

    不!

    他真是无心的。

    一切都太巧了。

    巧到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辩解。

    但……

    乐正氏表示以这样的方式落败,他的内心绝对是不认的。

    尽管嬴政已经获胜,却并不能让他心服口服。

    对面。

    “之前你对韩非曾有评断,其为悖论,无以为辩。”

    嬴政饶有兴致:“现在同样的事情,落在了你乐正启的身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窃取道家和墨家的思想精髓,并冠以儒家之名。”

    “如此行事,何谈内圣?这同样也是悖论。”

    “庄子曾言,尔等儒家实乃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现在看来,果真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啊!”

    “如此,内圣不存,外王崩塌,至圣、至德、至孝也将全部变成虚言泛泛,无足道哉!”

    ……

    嬴政对于韩非真是爱的深沉。

    这种时候。

    他都不忘把韩非搬出来,为后者平反的同时,再狠狠的鞭挞对手。

    对此。

    乐正氏显然是哑口无言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放在任何时候都好用。

    “乐正启。”

    嬴政想了想,又继续道:“你方才论及内圣议题的知止之举,先是让出了至孝之名,后又兼顾了秦法,原本我对你还挺刮目相看的。”

    “奈何,你却受限于自己的大儒身份。”

    “为了剔除司法和刑罚,贯彻儒学,进而扳回至孝,你居然极尽推崇至德、至圣,实则尽显迂腐本色。”

    ……

    嬴政对于乐正氏还是有所留情的,没有骂的太狠。

    毕竟对方身上确有可取之处。

    嬴政向来宽待真才实学之人。

    哪怕这个人存在着各种瑕疵和局限。

    “阁下。”

    乐正氏认真的道:“依据三纲八目,再以内圣推及外王,直至实现至圣、至德、至孝的治世之策,再辅以天人相应学说,本就不再需要司法与刑罚……我之理论,固然有效仿墨道两家圣哲之嫌,却并不代表我就是错的。”

    内圣外王乃是乐正氏的毕生信仰。

    要让他心服口服。

    就得彻底瓦解他的言论体系。

    “既然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嬴政咧嘴道:“那我可就又得把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论调搬出来了。你儒家大力推崇这样不利于统治的人,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其次,内圣教化是非常软性的措施,一个孩子对于父母的恳切引导,他往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于师长的教诲,他也有可能不屑一顾。”

    “但当秦吏携威势而至,这个孩子绝对会立马老老实实,因为不听话……真的会受罚,一直罚到他听话为止!”

    ……

    秦吏,专治各种不服!

    这就像后世。

    家里有调皮捣蛋的孩子,父母就想送去军营当兵。

    一般经过两年军营磨练。

    自家孩子往往都会脱胎换骨。

    不过……

    后续军营的招收标准提高了。

    寻常的精神小伙,进不去了。

    这就很尴尬。

    “阁下,你的这个例子,我不敢苟同。”

    乐正氏顿了顿,道:“我儒家的内圣之理,确实是软性引导,却绝非一味的娇惯纵容,该有惩戒也是有的。”

    乐正氏再度避开了无法施加富贵、贫贱、威武之人的软肋。

    因为这一项他确实无法反驳。

    韩非对于儒家的抨击,同样一针见血。

    “好,那我们就来点更实在的。”

    嬴政不再委婉,他沉声道:“当你为了推及外王,进而全面贯彻至圣、至德、至孝之时,所谓的止于至善,也就成了摆设,因为普罗大众是无法做到知止而后能定的。”

    “因此,内圣推及外王,若是没有法度兜底,就必定会失控走向德化的极端。”

    “原本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会变成视钱财如粪土,方可显德……然而世人皆逐利,你越是压制他的趋利本性,他就越会在私下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捞钱。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原本对于女色,发乎情止于礼,也会变成视女色如洪水猛兽,方可显德……然而好色乃人之天性,你越是压抑他的欲望,他就越会变成作奸犯科的采花贼寇。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其次你越是想要推崇周礼,重启井田制,废除私田制。百姓们没有了自己的土地,就会大大失去耕种开荒的积极性,反而造成国家生产力的倒退。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还有对官吏的德行要求太高,各种要求他们无私奉献,却又没有对等的奖惩措施。官吏就会懒政、惰政,甚至巧立名目,压榨百姓。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最后是无限拔高医者的德行,便会忽略医术的进步,本就建立在垒垒白骨之上。你越是用德行框限医者,医术发展就会越发停滞,未来病亡的人也将更多。故: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