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陀老弟,没看清楚。”
鹰茂躬着身像只披着羊皮的狼,说时还不忘偷瞄疯婆几眼。
疯婆虽一脸不屑,被他的电眼扫到后却露出了谜之微笑。
“他们两人之间肯定有秘密,爷爷你要小心!”
芸庄虽不知情,但察言观色下总不愿承认,自己的奶奶竟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你个小丫头蹄子别以为声称是我们孙女我就不敢教训你,话可千万别乱说!”
疯婆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后跳两步,又正经道。
“孙女,是你错怪鹰茂老伯了,能有什么事,快,去和他认个错。”
命领陀浑然不觉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芸庄内心里一肚子怒火无处撒,以前是因为宇唯和热丹,现在却是疯婆和鹰茂,总感觉自己本来是原配,现在爷爷也……
一家人逃不出被背叛的轮回……
鲛人已消失殆尽,此刻海潮汹涌,前方的悬崖瀑布犹如倾盆大口,哗啦啦的高分贝令人胆寒,一艘由滕龟幻化的行舟破水而出,宇唯想和爷爷奶奶做最后的告别。
可能,要等到多年以后呱呱坠地了,或者下一次穿越,总之他们有他们的波澜,而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宇唯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
但行舟在一块裸露于海床之上的岩石处搁浅了,梵越船却一往无前地驶向瀑布,消失了。
宇唯看到岩石上的另一端放着个弃子棺,原来芸庄就是在这里睡觉进入他梦境的。
他不忍心去叫醒她,可能此刻险象环生,但感觉梦中总有完成不好的心愿与使命。
现在瞬砂石没了,不能说走就走。
滕龟和雄朱雀需要歇息。
凌隆锤中的诀趋于稳定,只是再不能单独行事。
宇唯就站在海风肆虐的岩石上,头发凌乱,头脑风暴地想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
五行龙从水里探出个脑袋,暗中观察宇唯,既狡黠又可爱,被他一眼瞥见,怪不好意思地又潜入海中。
宇唯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用五行瞳在手掌上变出一摊纯净水,艰难服下,想必身上的木巫钳诀也逐渐褪去。
雨薇被生虫救回也不知怎样了?这念头刚占据脑海宇唯便全身一阵剧痛……
原来轩聂把那支毒箭从他左后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他睁开眼,看到轩聂正将他抱起,怕他睡死失去意识,不住地喊着他,身旁跟着从狭刀里飘出的碧颖。
无法理解现实世界怎么会只过去一秒。
有一个疑点,他在现实世界里受的伤并没有带到梦境当中,不过这也说得通,终究是一个梦,只不过呕心沥血了一点……
生虫先用雌砂石把雨薇和盏璇瞬移到荷坪医院,又回到五巷七座巷口,走上前来夺过生噬刀,将宇唯脖间的忌命锁用力一扯,雌砂石与忌命锁一汇聚,蓝牙耳机也跟着从五巷七座的行李里飞出,来到生虫手里。
生虫正欲好好端详研究这耳机,轩聂便催促道:“还不快点送我们去医院?”
生虫这才极不情愿地用雌砂石传送三人,刚到医院,他又一溜烟没影了。
现在是周三傍晚,正是荷坪医院看病人员爆满的时候,因麒北村地震,雪崩,发洪水等天灾,抢救急诊,综合门诊都人满为患,一号难求,好在医院的电脑,监控都是轩聂装的,认识监控维保消防科长,走了点关系,又加钱才排得上号。
雨薇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并无大碍,宇唯就十分严重,如果再晚一点,左手臂都保不住,不由得让人心惊。
总感觉医院像是个孤儿收容所,过几天来一次,过几天来一次,浑身上下,脖子,肩膀,脊梁骨,到处是伤,偶尔还喷火,然后伤也就好个四五成,又得出去挨刀。
心累……
“没有麻醉剂了。前几天被偷了一些,今天病人又太多。病人承受得住不用麻醉剂吗?”
主任医生亲自来说,带着征求但实际也是无可奈何多此一举的口吻。
“那就直接手术吧!”
宇唯咬咬牙道,准备刮骨疗毒。
轩聂立在手术室外,听着宇唯在里面惨痛的大叫,一阵心疼与感慨。
隔壁手术室,徐苟刚刚苏醒,就听见宇唯那哭爹喊娘的杀猪叫,心下以为他也在唐塞殿受了伤,有些自责,由于伤到心脏,只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在唐塞殿的那股执着的狂劲,只有轻微地中了匀佑的幻术才能解释得通了。
百佳早在手术室外候着,打电话告知生门徐苟已经醒了,顺带提了一嘴宇唯也受了伤。
鹰茂在电话那头排兵布阵,命白佳守好二人。
待清洗缝合伤口完成,宇唯汗流浃背,无力无气,嘴唇发白,印堂发黑,没有召唤谁,但碧颖,托城,盗墓二贼和遁裴都已赶到他身旁。
但谁又能知道到底谁是可以信任,忠心于他,谁又笑里藏刀,狡狯阴险呢?
他趴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
雨薇也醒了,与盏璇话不投机半句多,颦眉捧心,嘴里只念叨着“丹姐在哪?丹姐在哪?”见到轩聂立即温婉可人,吐言莺声呖呖,进了病房看到宇唯,又不禁愁渡双鬓,怒上眉梢,泪水盈盈。
“是谁伤我哥哥?我跟他没完。”
“他已经死了……”
妖冠不冷不热地回应道。
宇唯无意间听到不由得心头大恸,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印邪不惜在成为圣骨,在死之前要置他于死地?
即使是为了斩断恩情,也有其他许多方法可以商榷的,为什么就背叛得如此不明不白?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我哥受伤?他到底是谁?”
雨薇毫不客气地扯起妖冠的衣领质问道。
“好啦。”
宇唯从喉咙里发出这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此刻他面临一个问题,要不要追究?
若追究必要像杀人立威那样收效,但自己又没什么心情,若草草了事又会沦为他人笑柄。
他也抉择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忽然很厌世,宁愿做个无冤无仇的人,落得自在。
“宇唯,你刚做完手术,先不要说话。”
轩聂好心说道,宇唯却有种感觉他在看笑话,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轩聂还以为宇唯有什么需求,忙又问:“想喝水?”
看到金门首掌竟如此温柔,遁裴马上抢着上前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但就在这一来一回间轩聂眼里有光闪过,不经意问道:“世门手下?你的身法怎么如此诡异?”
这话中有话又在特殊时期,宇唯敏感地犹如被点醒般,抬起身又要开口盘问起遁裴。
盏璇远远地看着置气道:“难道就因为一个印邪就要怀疑我们所有人吗?生活已经够乱糟糟的,救过你的也可能以后会伤你,伤你的不一定就是坏蛋,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是这个世界怎么了?”
宇唯没想到盏璇会突然如此说,又或者感慨,自己的悲伤也跟着猝不及防,本来盏璇对别人已经够毒辣狠绝,但她一直关注着的宇唯呀,阳光高调,善良帅气,如今也像断翅的天使,又或者一口枯井。
托城拍了拍盏璇的肩膀,此刻正是掳获她芳心的大好时机,她却走上前去给宇唯的伤口施愈合术诀。
“过会就好了。”
盏璇由于今天用了太多次角灯对敌,手有些颤抖。
“我来吧。”
碧颖娴熟地从遁裴手里拿过水杯,加了根吸管,像是一个很久没聊天的老朋友,伺候起宇唯来。
“啊哈哈,我就开个玩笑,早知世门手下,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轩聂面色尴尬道。
就在这时一阵旋风,靠着雨薇口袋里的甲壳虫,缺耳又重出江湖,众人已经习惯,没有大惊小怪。
“多谢你啦,大叔。”
宇唯强忍剧痛,礼貌道。
“谢我什么?”
宇唯指了指雨薇,尽量少说话,缺耳却能马上领悟到。
“哦,我是想救她来着,但还没救到,有几股神秘的力量比我还快,反应只在毫秒之间。”
宇唯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又指了指雨薇和碧颖,然后倒头就睡。
众人皆不解其意,缺耳却笑道:“他可能想叫雨薇和碧颖留下,其他人忙自个的事去。”
待看到宇唯头埋在枕头里,手上一个大拇指比出,妖冠这才笑道:“好领导,好翻译。”径直先出了门。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才是最为微妙的。一面是如何料理印邪的后事,一面是如何处理好和宇唯的关系,毕竟他和印邪共事多年,如何撇清,其中真相更是首当其冲,让他头大。
其他人也跟着踱步而出,各有疑虑。
轩聂赶上妖冠的脚步,摆出一副曲意逢迎的嘴脸道:“妖冠叔,请留步。”
妖冠只侧过身来点点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轩聂加快脚步赶上他,准备与他并排交流。
妖冠却不耐烦地一脸厌恶道:“我知道你想问啥,在盟主问我之前,我是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省了这条心吧。”
“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鞋带松了。”
看着眼前的轩聂一脸堆笑,妖冠丝毫没有放下戒心,无言地系好鞋带,起身看了一眼医院外的灯火阑珊,闷声闷气地走了。
但回忆却涌了上来,那双鞋是盟主刚救他们出狱的时候,自己和印邪,千魔躲在冰檐棍的异度空间里,从一新墓里淘的,穿着合脚,就偷偷拿出来了。
后来宇唯三令五申他们不能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自己也给忘了,自己始终是个贼……
那时印邪还专门找他们二人商量,立下规矩,就连油盐不进的千魔也是言听计从,如今,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空空如也,连个念想都难寻,只求上天保佑热丹,别再像他那样孤苦伶仃,惶惶不可终日……
“热丹她怎么样了?”
病房里,宇唯一下子吐出这么多字来,好像在用一种不懂事的小孩子在问他家玩具在哪的口气问碧颖,其实脆弱得要命。
“先顾好你自己吧。”
碧颖冷冷道,从宇唯中午醒来后,她一直在狭刀里,算是宇唯穿梭现实与部分梦境的唯一见证者了。
“我想看看她。”
宇唯的语气像一条无辜呆萌的宠物狗在撒娇。
“对了,可以让热丹给医院里的主任教授看看,看能不能保守治疗?”
宇唯想到一出是一出,可能是药劲上来,这会说话不那么费劲跟疼痛了。
“你出钱吗?”
碧颖淡淡道,言辞看似不犀利但一下子就直达问题的核心。
宇唯尴尬道:“这你不用管。”
“丹姐怎么了?怎么了?”
雨薇被蒙在鼓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嗡嗡地问着。
当宇唯将他梦里梦外的奇遇讲给她听后,雨薇呆了一会,以手支颐兀自出神。
“有了,用我的冰檐棍去对付五行龙应该有胜算,又或者先让医生们看看热丹姐的情况。”
雨薇眼眸微动,双目打了个转,像启迪着宇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