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唯他明天可以继续参赛吗?”
冯三爷从宇唯的眼神读出了这句话。
“可以,经历得越多越好,但还得有劳三叔暗中保护。”
吕涛表情兴奋,神思激荡,他作为享有忌命界最高荣誉的医生,再多的名利于他已是无益,只有每治好一种疑难杂症,他才有些许成就感,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
唯一痛心疾首的,就是女儿的早夭,他的目光扫过茜茜的眼眸,内心的伤疤无法愈合。
“但是现在他一遇黑就散架,怎么参赛?”
碧颖关注的才是宇唯的重点。
“先不吃药,再好好休息几个小时,立马生龙活虎。”
“太危险了,就不能退赛?”
宗蕾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放心吧老婆,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而宇唯这种病,却是健康难里救。”
吕涛向来都跟宗蕾有商有量,此刻更是形象比喻道。
于是整个下午,宇唯与碧颖相视无数笑,听着吕涛和陆医生有一句没一句的讨论,偶尔穿插宗蕾的抱怨和冯三爷的戏言。
而宇唯也终于从忌命册那里了解到二姨二姨丈的一些往事。
“宇唯,你是不是还去过冰窟窿与火炉子?”
吕涛突然问道。
“神了!正是!”
“所以你的忌命梦诀被仙广冥的幻像取代了,这倒也不足为奇……三叔,今晚这两个女子在宇唯的梦里会有大用。”
阳光在病床上逗留的时间越来越少,宇唯越听忌命册的阐述越糊涂——汉令在年轻的时候追求过宗蕾,当时,宗蕾已是妖腥戒,整个忌命界最炙手可热的忌命闺女,但后来与刺爷长子任吕涛一见钟情,只是宗蕾不大喜欢刺爷的行事作风,而刺门也并不接纳宗蕾,因此二人私奔。
“二姨丈,你是刺爷的长子?”
宇唯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自己已好奇到乱了思绪。
“你全都想起来了?”
宗蕾的表情十分惊悚,可以说到了恐怖的地步。
与陆医生讨论到嗨处的吕涛推了推镜托,望了一眼宇唯,并没有回应。
宗蕾转而讪笑道:“你二姨丈这辈子就是不学忌命武诀,倒成忌命医者,把刺查给气得……”
“小孩子面前别说这种事情。”吕涛打断道,“宇唯,我能感知到你体内有股强大的系统,小心被反噬。”
“什么小孩?宇唯现在可是世门首掌,全权代表世门。”
碧颖难得插话道。
“那你是……鹰茂疯婆的外孙女?让忌命界肆虐疯病的后代?”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但如果我外婆真的给忌命界带来过混乱,那么我很抱歉。”
碧颖这一路有些难过的,就是别人知道她是疯婆外孙女之后的反应,虽然她并没有想责怪上上辈的不是,但她很想为此救赎一二。
“你不用道歉,你外婆是你外婆,你是你,无需活在前人的阴影下。”
宇唯明智道。
“说得倒轻巧,那疯婆临死前给忌命界带来的灾难,可谓忌命人的公敌。”
吕涛极其不满道。
“要怪,最多怪疯婆的父母,没有好好教育她,关碧颖什么事?”
宇唯又反击道。
“基因家教你总不能否认吧。”
“切,这就是个伪命题。碧颖善良温柔,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行啦,你已经那么久没见到二姨丈了,多聊点开心的话题。”
宗蕾劝解道。
“二姨丈,这些年你去哪了?”
宇唯立即掉转语意。
“说了你也记不住。”
到了斜阳垂暮之时,吕涛一骨碌地爬起,招呼陆医生道:“走!巡房去。”
“可是你……”
“没事,就是暂时性晕倒,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记住干匡的代价。”
“等等,二姨丈帮我去看看一个叫热丹的病人,在汉令的vip病房里。”
宇唯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似的,碧颖埋了下头。
“哼,汉令……”
“还有渊叔也在医院……”
“三弟他怎么了?”
“他早上有些昏迷,进医院前已经清醒,应该无大碍。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远叔和渊叔都身怀绝技,但最近好像都受了重伤。”
“唉,昌朔架终归是影响了他们。”
吕涛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跟陆医生出了病房,宗蕾并未做任何表态,末的才道:“少跟他们来往,刺门人都会吸人血,不是什么善茬。”
宇唯苦笑道:“二姨你不早说,我现在就在为刺门卖命,义务的。”
本来在宇唯看来,倾囊相授忌命武诀的刺爷还是很亲切的,现在也有点偏见隔阂了。
但没有事实证明,宇唯还是会坚持昨日的道路。
冯三爷忽然哈哈大笑道:“命忌门的首掌都是老狐狸,这是自然,但子孙还是很有风骨的,除了我家而已。”
“双哥他还负债吗?”
宗蕾发问道。
“就连你也知道,不关你事。”
“就可怜了冯柔姐了。”
进了病房后冯三爷对宗蕾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再那么逼人,锐意全无,很明显已经很克制,措辞十分客气,没有直接爆粗。
待吕涛和陆医生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吃晚饭了。
宇唯一口一筷狗肉,萝卜,像是要把之前不能吃的全部补回来。
陆医生一直纳闷道:“奇怪,生门那小孩肯定是害怕,跟着生门手下来交钱说做手术,临了准备做又跳窗逃跑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小孩还不懂。”
“谁呀?长什么样?做什么手术?”
宇唯越说越想太多,尽往关心的人身上担忧,生门?难道是仲柳?还是近藤?
“不说啦,吃饭吃饭,对,宇唯,就这样吃。饭后一杯浓茶,一杯咖啡喝起来。”
吕涛给宇唯打包票道。
“不是我说,我感觉这种治疗方式太过冒险激进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宗蕾清醒道。
“放心吧老婆,命终忌,忌中命,宇唯的身体已经适应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运,神秘人有句话叫,他们的以为是以为,只有我的以为是真理!虽然狂妄自大,但他真的办到了。而宇唯却是一切规则的例外,或许医好宇唯神秘人就又来抓我了。”
吕涛口中的神秘人便是干匡。
宇唯几乎完全听不懂吕涛的逻辑思维,只好奇道:“一切规则的例外是什么?”
“是天下人心中的道,又是未来无数人的旧梦。”
“好,我还是听不懂,热丹她怎么样?还有渊叔呢?”
“那个热丹一切正常,就是精神意识被打散了,想必出自梦季杜之手吧。”
“这你都知道。”
“陆医生是凡间的神医,我就只会歪门邪道。”吕涛自嘲道,“至于立渊,我现在不方便见他,陆医生已证实我的推断,只有好生休养了。”
除了对于忌命锁诀一无所知外,吕涛查其他的一查一个准,宇唯内心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甚至有点向往当个忌命医者,穿梭于山野丛林,人山人海……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躯被一只仓鼠拽着拖出了狭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老土蛋便以刺爷的身体出现在了病房内。
那阿仓身披“战袍”,又带来了韵萍的“密函”,但宇唯此刻却并未十分在意,只看看老土蛋,再看看吕涛,再看看宗蕾。
“给我滚出去!”
这是宇唯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吕涛如此歇斯底里,面红耳赤的吼叫。
老土蛋面露惊异骇怖之色,虽然他在狭刀里经过轩聂这大半天的劝慰,已经慢慢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勇敢泰然起来,准备励精图治,但看到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中年人,瞬间又没了胆色。
却在这时,小刺爷脸上带着欣慰之笑出现在病房门口道:“宇唯首掌,刺门全家老小前来迎接……迎接吕涛公子,还望命无关人等避让。”
这口吻,如果仔细听,便会知道出自刺爷之心,包含着久违之喜,父亲之酸,首掌之怒,长辈之哀……
“三叔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吕涛还没有完全察觉,以为是冯三爷通风报信,他失踪那么多年,家里人早以为他已遭遇不测,此刻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
老土蛋还是一脸懵逼,轩聂在一片混乱下踱出狭刀,把他拉回。
阿仓不解这人间悲喜剧,见有的欢欣,有的侧目,有的激动,有的哀伤,自己也在病床旁手舞足蹈,仿佛若有光。
“阿涛,我的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苦啊!”
刺爷夫人莫年喜极而泣地从病房门外扑向吕涛,老泪纵横地握紧吕涛的双手,吕涛满脸颤抖,也有了片刻的犹豫,哽咽道:“娘!”
刺远坐着轮椅,和立渊也迎了上来,他们想象过无数个与吕涛相聚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在病房,所幸刺门虽恙,大哥皆安。
“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没有去哪,一直在刺查所找不到的范围。”
小刺爷听了一阵悲凉袭上心头。
“都是被那死贱人勾引的……”
莫年扫了一眼周围,瞥见面呈漠然不屑的宗蕾,又习惯性地乐极生悲道。
吕涛忽然松开莫年那苍老泛黄的手,走向宗蕾道:“咱们走吧。”
一道光从宗蕾的眼里射出,吕涛的声音在病房里不断的回响:“你们都不接纳我的妻子,我为何要与你们相认?以后想找我,就请尊重我的妻子。”直至渐行渐远,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原来当年失踪的吕涛就一直躲在宗蕾的眼神里,直到昨日鞭尸祭典上各种因缘巧合他才打破桎梏,来去自如于宗蕾的眼眸。
“死贱人得寸进尺!你究竟给阿涛灌了什么迷魂汤?”
莫年冲着宗蕾又执迷不悟道。
宗蕾只用手理了理散在额前的短发,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我大哥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指使的六亲不认,你还有脸呆在这?”
刺远也狂躁道。
只剩下立渊较为冷静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恶语相向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把他交给生门徐苟哥,徐苟哥也在医院!”
刺远用心之歹毒,就好像宇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我看谁敢?”
宇唯实在看不下去了,总感觉二姨好柔弱,也不争辩,也不反驳,逆来顺受,让人看了怪可怜,不禁要站在她那边,同情维护起她来。
“宇唯,别掺和进来,这不关你事。”
刺远先礼道。
“怎么不关我事?一边是我二姨,一边是我正在为你们卖命的刺门,这些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只看到你们刺门一伙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此刻我如果不表态,天理难容!”
宗蕾用一种不胜感激却似惊异的表情望向宇唯,在她那灼热的目光里,吕涛有些不安地踱着步。
“这小孩?不就是生门那孩子?逃离手术台……”
陆医生突然指着小刺爷大叫道。
小刺爷满脸堆笑,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道:“手术我先不做了,见证刺门的骨肉团聚要紧。”
说完一改大爷背手的站姿,身子陡然飘移地后撤,右手速探,欲锁死宗蕾的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