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镇的大财东柳玉常住在小金沟,他是教书先生柳玉山的堂兄。
小金沟距柳玉常的四合院两里路,距太平镇三里。
小金沟盛产柏树,另外还出一种非常名贵的中药。
猎人可以进山,一般的药农绝不准踏进半步,当然柳玉常雇用的药工除外。
进了小金沟就如同进了原始森林,合抱粗的柏树,青冈树等。
遮天蔽日,林中飞禽、走兽也是甚多。
小金沟左边的山叫登云岭。登云岭是太平镇最为出名的宝山之一,它原本是柳玉山的林产。
从祖上手中接过来后,他没有给他的儿子看管,而是托付给了堂兄柳玉常。
因为他知道,整个太平镇,只有柳玉常才有能力看好这块宝山。
也只有柳玉常才能把山上的柏树和名贵中药卖一个好价钱。
柳玉常卖了柏树、药材,所得的银元就与柳玉山平分。
柳玉山的父亲是前朝举人,是金城县有名的儒子。
柳玉山的父亲和柳玉常的父亲,当年从父亲手中接过来的林产田地是对等的。
无奈儒子顾了学问就顾不了田亩林产,待传到柳玉山的手里时,已经耗去了大半。
而柳玉山也是一名先生,且一颗心全系在学堂,不喜欢经营农产。
于早早地把父亲剩下的那一小半家产扔给了长子金琼打理。
柳金琼甚好赌博,不到五年就把家产输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登云岭这座小山。
这也是柳玉山为何要把登云岭托给堂哥柳玉常看管的另一个原因。
柳玉常的父亲不喜欢读书,却天生就是一个持家过活的奇才。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份家业后,在他的手里就翻了几个番。
在他即将咽气的前一个月,他打发管家变卖了三分之二的家业。
亲自看到儿子柳玉常把亮锃锃的黄金和白银装进一个大坛子埋在东墙一个隐蔽的地方。
临到咽气最后一刻,只要了柳常玉到床前,拉着儿子的手继继续续地说道:
“常玉,给爹听好了,俗语说树大招风,那埋在东墙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能动。”
“老爹我另外花了一百两黄金,让你表哥吴文藏去购买些枪支弹药。”
“文藏是一条汉子,你千万要好好对他,再有他的儿子吴亦高聪明伶俐,你也要多照顾。”
言罢就磕然长逝。
财东柳玉常共娶了三房女人,但与柳玉山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不是续弦而是纳妾。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天早上,几个妇人又开始了。
“夏娘,我求你了,千万不要惊动老爷,万一老爷有个三长两短这家人还怎么过呀!”
柳玉常的大夫人春娘拉着柳玉常的二太太夏娘的手低声哀求。
夏娘一下挣脱,冷冷地说:“我不管,我就要闹!”
“还望二娘开恩!”一个俊俏的少妇拉着一个约莫两岁的男孩扑通跪在了夏娘的面前。”
少妇叫菊香,是春娘的女儿,那男孩叫小山,是菊香的儿子。
“呵呵,现在认得我是你二娘了?”夏娘扳开菊香的手:
“你能生儿子分家产,我这口窑子烧不出砖烧不出瓦,全家人就拿白眼看我。”
“这些年,你们把我当作一只光吃食不生蛋的老母鸡,什么时候把老娘当人看过?”
春娘和菊香有把柄捏在夏娘手里,不敢吭声,任由她骂了,于是越骂越有劲。
站在一旁的柳玉常的大女儿柳金玉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向前扶起了嫂子菊香和侄儿小山:
“大嫂就别求她了,任她去闹,看她能不能把咱柳家大院背走!”
见有人上前帮忙,夏娘跨前一步用手指头戳着金玉的鼻子:
“嗬嗬,大姑奶奶,连你也敢教训我了?你在学校读的啥子书?”
“同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成天搞游行贴标语,你说你那些破事……”
“别人不知道,老娘我还不清楚么?”
“狗急了就咬人,大嫂不用理她,带上小山到我的房间坐坐。”金玉一手拉上菊香,一手拉住小山向后院走了。
夏娘还不干休,跺着脚指着金玉的背脊又乱骂了一通,才哭哭啼啼地往堂屋疯跑去。
春娘担心她这是要去老爷那里告状了,于是也赶紧跟了上去。
大财东柳玉常正斜靠在光亮的楠竹凉椅上,翘着二郎腿吸着水烟。
她的背后立着一个二十五、六岁十分清秀的少妇。
一袭白底绿花旗袍把少妇的身子裹得恰到好处,以那对丰腴的奶子为主旋律的曲线表露得一览无余。
旗袍两侧的叉子开得很高,随着她身子的移动。
一溜白晰的大腿时隐时现,这个美人,名叫秋娘,是柳玉常的三姨太。
秋娘入柳家已有五年,替大财东柳玉常生得一女,名金香。
如今刚满三岁,此刻金香不在身边,缠着奶妈到后园抓蝴蝶去了。
秋娘正在耐心地为柳玉常弹筋敲骨,只见她两手的中指食指交叉在一处。
十分有节奏地敲在柳玉常的颈上、肩上,啵啵有声。
柳玉常也就感到十二分地受用,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他明知夏娘和春娘离他远远地站着,却佯装不知,只是紧闭双目享受。
过了差不多一袋烟的时辰,柳玉常才睁开眼,他将手中的白铜烟壶递给秋娘。
随后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掸了掸长袍,瞟了夏娘和春娘一眼,然后高声叫道:
“请管家李元良!”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应声来到他面前,恭敬地将一本账簿和一把亮光闪闪的朱漆算盘放在圆桌上。
躬身退到柳玉常身旁,小声说道:“禀老爷,账目理清了!”
“好,难为你了,人也到齐了吗?”柳玉常赞许一下,问管家李元良。
“回老爷,二少爷三少爷已经回来多时,在大娘的房里候着。”
“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守铺子脱不了身,四少爷在后面果园守着长工们杀虫施肥,回话说马上就来。”
“叫他们都来吧,也把我的乖孙子小山和她娘菊香叫来。”
“是,老爷。”
不一会儿,柳家二少爷、三少爷、菊香和小山都来到了堂前,他们都低着头远远地站在春娘的身后。
四少爷最后进来,还带着一身泥土。
看了看满屋的人,然后十分小心地站在菊香旁边,很不自在的摸了摸侄儿小山的头。
柳玉常瞥着眼睛看了一下,见一家人都到齐了,就离开椅子走到神龛前。
肃然面对祖宗牌位点燃三柱香,双手将香插在神龛前的青铜香炉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全家十数口人也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去。
柳玉常悲呛地说道:
“列宗列祖在上,不肖男玉常,治家无方,训子无德,将祖辈传下的基业毁于一旦,上愧对先人,下对不住儿孙……”
说完作了三个揖又磕了三个响头,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一家老小均磕了三个头作了三个揖,继老爷之后依序站了起来,站成一个半圆形把老爷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