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虎被枪杀的噩耗使香茗楼的高先生大为震惊。
这一不幸的消息是布谷鸟凌晨一点传到香茗楼的。
布谷鸟的字条上写道:
半小时前,猎人被雪所杀,外面放信说是走火自毙,事出蹊跷,待查。
高先生自然明白这是谋杀,从李二哥死后那一刻起,他就为刘小虎的安全担忧。
害怕刘小虎的身份已暴露,果然担忧最终变成了血的事实。
他拍拍自己的头:“大意啊,大意!”
震惊悲痛之后便是苦恼和焦急,因为刘小虎就是他的直接上级。
是他与上面的唯一联系人。
布谷鸟柳飞花是刘小虎的联络员,由于组织纪律的关系,他对组织上层知道得也极少。
刘小虎的死,谁也没料到居然让高先生的后半生蒙受了不白之冤。
当前,高先生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找到组织,把太平镇所发生的一切即预测将要发生的一切上报。
寻找上级的线索只有两条,一条是柳金龙。
但是柳金龙已经在三清寨光荣地牺牲了。
唯一的希望只有派人直接到达中县寻找川东临时工委木云卜同志。
高先生一面派人去达中县,一面着手侦查刘小虎同志的真正死因。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尚未暴露身份的布谷鸟柳飞花。
七天之后派往达中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让高先生大失所望。
川东临时工委已经撤销,木云卜同志的去向不明。
派去的人十分焦虑的对联络站的人说有要事要见木云卜同志。
联络站的同志十分严肃地说:
“是自家人就得懂规矩,不懂规矩就不是自家人!”
大有扣下来人的架式,高先听了汇报后,决定暂时放弃寻找组织的计划。
侦查刘小虎死因的工作进展顺利,柳飞花经过几天的详细调查。
再侧面从游国登吹嘘的口中得到印证,刘小虎之死真相大白。
那是五天前的一个晚上,也就是汪秀林从太平镇回到金城县的第二天晚上。
杨国林请刘小虎在王麻子的三碗倒喝酒,说是庆祝他伤势复原。
酒至半酣,游国文神神秘秘地来了。
附在刘小虎的耳朵旁说赛霜雪找他商量对付太平镇与红党有牵连的大事。
刘小虎一听吃了一惊,然后很快若无其事的端起酒干了一杯。
自李二哥、穆方平死后,刘小虎在众兄弟们的心目中的地位便相应的高了一截。
当然,昔日的压寨夫人赛霜雪在兄弟们的眼中成了龙头老大,刘小虎位居第二。
于是兄弟们在畏惧赛霜雪的同时,对刘小虎也不敢怠慢,总是拐弯抹角的找机会巴结。
今晚这场酒宴,杨国林名为替县医院回来的刘小虎接风。
实际就是想进一步巴结,他当然不知道谋害刘小虎的计划。
那赛霜雪也是一个善于心计的女人,她知道做这等事,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机率就越大。
这项计划只有四个人知道,一个是远在县城的汪秀林,一个是她本人。
另外两个就是游氏兄弟。
李二哥死后,刘小虎本来是有着高度警惕性的。
但是当他听到赛霜雪找他是为了太平镇红党之事后,他就没有了选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再者,他不得不像土匪们一样对赛霜雪表示敬畏和服从。
于是他问游国文:“深更半夜的,大嫂找我倒底有啥事?”
“刘哥,大嫂的事,小的敢问么?”
“她只说她六神无主,自从李二哥壮烈牺牲后,刘哥你就是她的主心骨。”
“说是有急事要同你商量!”
游国文低声道。
“忙过球?先坐下来喝两杯!”
杨国林带着几分酒意拉了拉游国文:“来,坐下!坐下!”
游国文摆了摆手,苦着脸对杨国林笑道:
“杨哥,小弟天生也是喜欢这泡狗尿的,只是大嫂再三吩咐。”
“若我迟迟找不到刘哥,怕她会削了我一根手指,你们都晓得大嫂的脾气。”
“看你这熊样!”杨国林悻悻地松了手。
“想必果真有大事。”刘小虎看了看苦着脸的游国文,然后回头对杨国林道:
“杨兄,你先慢慢喝,我去去就来。”
“好,我等你,如果双流子的手指真叫大嫂给剁了,我杨国林可没得多的手指头赔给他,哈哈!”
街上的平民百姓大多已关门闭户,唯有茶楼酒楼和赌坊的店铺灯火辉煌。
顾客们喧喧嚷嚷地进进出出,一些不务正事的游客们在夜的掩饰下干着自己赖以生存的营当。
镇公所的大院内寂静无声,灯火也没有平时的明亮。
每天的酉亥之际,是弟兄们最为逍遥的时刻,除值班的人外,大都出去放肆去了。
“今夜是谁值班?”
进了镇公所大门,刘小虎看着院内挂着的一盏灰暗的烛灯,皱着眉侧头问。
他昨天才从县医院回来,一切有关公务勤杂方面的事概由赛霜雪和杨国林、龙尚清安排,所以有此一问。
“是我和哥哥,侄儿突然得了毛病,哥哥刚才请假回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游国文哈着腰,笑着解释。
穿过戏楼,越过宽阔的院坝,上十二级石梯。
再越过一个较小的石坝,往右上五级石梯,再上五步木楼。
刘小虎就站在了赛霜雪的厢房外,他轻轻叩门:
“是大嫂叫我吗?”
外间燃着一支蜡烛,里间也燃着一支,窗外有风吹过。
烛影摇曳,灯光时明时暗。
只听得赛霜雪在内室叫道:
“小虎兄弟,你到哪儿鬼混去了,这天大的事……快进来,崔镇长已等得不及了。”
刘小虎听说崔镇长也在里面,就一步跨了进去,径直步入内室。
一踏赛霜雪的卧室,他就浑身惊呆了,整个身子就木桩似的钉在那里。
只见烛光下,赛霜雪那白亮亮的身子坐在屋中一个大木盆里。
“不好,我中了这婆娘的计!”刘小虎暗叫一声,酒已醒了大半。
一面拔枪,一面往后退。
但是一切都晚了,只见蚊帐后面吐出一长串火舌。
罪恶的子弹射进了刘小虎那坚实的胸膛。
他摇晃了两下,然后瞪着大大的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手中的枪至死都紧紧握在他手中。
埋伏在蚊帐后的游国登心惊胆颤地把头探了出来。
傻歪着脑袋问木盆里的赛霜雪,颤声道:
“死了么……死了么?”
“看你那死相,还不快出去!”
赛霜雪瞪了游国登一眼,游国登就提着枪跑到内室的门外站定。
好似他听到枪声刚从外面奔进来一样。
赛霜雪披了浴巾,走到刘小虎的尸体面前。
借用他的手和手中的枪对准床铺就是一阵乱射。
然后从枕头上拿起游国登刚才射击过的她的快慢枪。
枪垂膝前,头垂胸前,泪流满面,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