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糊涂虫柳金彪夫妇外,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军人是来找渣的。
围观的人群都替柳金彪捏了把冷汗。
罗振擂和手下的弟兄们心头也在打鼓,他们既想向山能够狠狠地教训一下柳金彪。
但又害怕有朝一日柳老爷柳玉常把这笔账算在他们的头上,所以就立在那里静观其变。
柳金彪见大家都不说话,以为别人怕了自己,他指着罗振擂的鼻子道:
“罗振擂,你龟儿子今天到底想干啥?我柳金彪靠双手吃饭,不偷不抢,你他妈带个军人到这里做球?”
罗振擂本来还有三分畏惧,见柳金彪胆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娘,不由火了,好歹自己也是一个队长。
他阴险地笑道:“太平镇谁不晓得柳老板财大气粗背膀子硬,罗某只不过奉命陪国军代表赶赶场,四处看看。”
“柳老板的肝火就这般旺盛,嘿嘿,难道你仗着有个红党的哥,罗某人就怕了你……别忘了柳金龙已死了。”
“老子今天……喂,丘八,你给老子……”见罗振擂提及自己的大哥,柳金彪张开嘴又大骂。
只见向山反手就是两枪,铺面靠墙壁货架上两只景德镇仿制青花瓶就破成碎片跌落在地。
紧接着站起来转过身,对着柳金彪朝冒烟的枪口吹了吹,冷声大道:
“柳金彪,快把私藏的枪支弹药交出来!”
“卵子!”见自己的瓷瓶被打烂,柳金彪气得嘴都歪了。
妻子莫元珍眼快,一下蒙了他的嘴,低声道:
“死犟驴,别嘴硬了,舍不得纸烛送不了鬼,快去那个,那个了他们就走了!”
柳金彪膀子一甩,眼睛瞪着自己的婆娘:
“拖着我做啥?快点哪个?我柳金彪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红党,怕那个?”
“啥子枪支弹药?老子是杂货铺不是兵工厂,要搜随他们的便。”
“搜出了枪支弹药该杀的杀该剐的剐,我柳大汉跟着去就是。”
“如果搜不出,那你这些丘八就得当着太平镇的老少爷们给我柳金彪一个交待,怕个锤子!”
向山的脸色大变,第一次见这么不识相的人,他用枪指着柳金彪的头:
“你龟儿子是汉州府的鸭子——嘴壳子硬,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罗军长广文老太爷手下的丘八。”
他向罗振擂等人手一挥:“这家伙十有八九屋里藏有枪支弹药,弟兄们随我进屋仔细搜!”
说完就率先闯进内室。
罗振擂等一伙土匪早就等这几话,大家不由分说,争先恐后地朝里屋走去。
罗振擂知道柳金彪的床底下有值钱的东西。
有一次他在杂铺内赊了一条烟到期没有送钱过来,柳金彪就在街上拦住他。
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罗振擂你赊账不还,我知道你龟儿子手中有枪,不如明抢来得快,老子床脚全都是黄白之物。”
罗振擂果真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沉重的皮箱,砸开一看,满眼生花,叫道:“向长官快过来看!”
向山近前一看,是一箱耀眼的大洋,他用手在里面一拨,从底下提出一只沉甸甸地丝绸袋子来。
解开一看,里面全是金条和玉器首饰。
他将袋子往怀里一揣,对罗振擂道:“叫弟兄们往衣袋里装!”
罗振擂就和手下的弟兄们大把大把地往自己身上空隙处塞大洋。
要钱不要命的柳金彪急红了眼,抓了一把雪亮的菜刀发疯般地冲了进来。
刚到内室门槛,只见向山的手一抬,砰的一声,柳金彪就跌跪在血泊之中。
他握着的菜刀自然丢了,一双手赶紧捂住右腿上的那个血窟窿。
他咧着嘴,指着三尺远的向山颤声道:“你狗日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开枪杀人抢东西,老子给你拼了!”
他一说完,就爬起来向向山冲过去,向山一闪,他就跌落在自己床底下那只早就被洗劫一空的红色皮箱旁。
“老子吃的就是杀人越货这碗饭,装你妈的啥子蒜?”向山恨恨对地下的柳金彪道:
“今天算是对你客气的,再不老实,老子这个丘八就再送你一颗花生米到你的狗嘴。”
“让你嚼嚼是你卵子硬还是我的花生米硬?”
说完又用脚狠狠踢向抱着箱子干嗥的柳金彪。
莫元珍已经被枪声吓得晕了过去,街上的行人也没有了几个,想必都被枪声和柳金彪杀猪般的嗥叫惊散了。
只有几个胆大的无赖还在街那边张望。
罗振擂一伙跟在向山后面来到前屋,向山还不解恨,从罗振擂的腰上摘下快慢机。
左手一甩,一连射出十几朵火花,把柳金彪的杂货铺搅了个稀泥巴烂。
柳金彪的哀号最终惊醒了被吓昏的莫元珍,她进屋搂着他的头哭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叫你拿几十个大洋打发那些瘟神走,你就死咬卵不听劝。”
“这下好了,枪子也挨了,历年攒下来的黄白之物也被洗得卡白。”
一场突如而至的灾难,降临在死脑筋的柳金彪身上。
后来太平镇所有的人提起这件事,只用一个字来表达,那个字就是“憨”。
王麻子和贾豆腐老于世故,出了点血就免了一场灾。
柳老爷柳玉常摸爬打滚多年,知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的道理。
接到女婿吴亦高传来的口信后,他首先转移了菊香母子,接着叫下人藏好枪支弹药。
万事准备妥当,他就亲自封了两摞银元,一摞五十个,放在桌上。
然后叫下人准备茶水酒菜,自己就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捧着那把银灿灿的白铜水烟壶紧一火慢一火的吸着。
半目微闭,等着那帮瘟神的到来。
春娘胆小怕事,她说不如全家人把门锁了到外面避一避,柳老爷截断她的话:
“妇人之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只有面对面才能把问题解决好,饿鬼上门,纸钱招呼,这叫拿钱消灾。”
正说着,门口柳小狗跑了进来,他对柳老爷道:“老爷,客人来了!”
柳老爷微微点头,侧身交待春娘:
“春娘啊,他们来了,你先进去,待他们跨进大门你就吩咐下人上茶,同时也把我睡房那两摞银元也一同捧来。”
崔镇长走在前面,他怕柳老爷不明来头和国军闹翻,那这场戏就难以收场了。
见柳老爷出来,他超紧先拱手道:
“上峰指令梳篦清乡,派国军张代表坐镇太平镇,每家每户都得例行检查,请柳老爷多多协助。”
一边说一边丢脸色,柳老爷知道崔镇长的为人还算不错,于是还礼道:
“当然当然,梳篦匪窜,人人有责,各位辛苦,请到堂屋待茶。”
一行人刚刚到堂屋坐下,柳老爷的佣人便端来了香茗,同时将两摞大洋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