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山心里十分明白此次移师大巴山的后果。
按司令罗广文的命令是一兵一卒不少的把部队带过去。
此去前程未量,他不忍心让孙书在这个时候前去冒险。
他知道太平镇还有一个女人在殷切盼望着他归去,于是就网开一面放了他。
林三山明白现在这个时期,上面答应红军“服调不服编”,纯属滑稽天下之谈。
自古以来败军哪里有条件可讲,无条件投降才是唯一出路。
林三山挥着眼泪同孙书告别,走的时候掏出一个“叮咣”作响的布袋,郑重的放在他手里:
“兄弟,回家代我在林家祖坟上烧几把纸磕几个头,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的父母。”
“叫他们吃好点,切叫他们不可置田买地,想办法把田产全部卖掉!”
由于是主动投降,孙书很顺利地获得了金城县红党驻县部队军代表开具的证明。
聪明的孙书先回伏龙乡老家住了一年,待“土改”和“清匪反霸”运动结束后。
才拿着迁移手续和伏龙乡人民政府出具的公文到太平镇与汤若水一起生活。
后来历经“四清运动”和“文艺小革命”运动。
虽然没受到打击,但他自己却终日躺在床上,最后患精神抑郁症而死。
柳金彪是在中街土地巷子碰到的崔镇长。
崔镇长正为林团长这千多人的吃住忙得晕头转向,见柳金彪,他一把拉住:
“金彪兄弟,帮我一个忙,带支部队到柳家祠堂去驻扎,就一个连,他们在戏楼下等着。”
崔镇长以为彪大汉不肯带路,因为在“戡乱建国运动”的时候,这个铁公鸡的腿肚子曾吃过孙书手下一个随从的子弹。
穿了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金银财宝也被掠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柳金彪这个莽汉早就淡忘了这件差点要命的往事,他慨然道:
“要得要得,为白军带路义不容辞!”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柳金彪曾吃过这支部队的亏,自然不敢不从。
“估计柳家祠堂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如果还有没走的,你千万要给佃农多说几句。”
“最好如此说:上峰指令,白军暂驻柳家祠堂,军需就地解决,请祠堂的父老乡亲出钱出粮支持白军……”
“千万记得告诫他们不得与白军对抗,屋里有的都煮给他们吃,别舍不得腊肉。”
崔镇长千嘱咐万嘱咐,听得柳金彪有些不耐烦,冲崔镇长挥挥手:
“莫球说了,我明白!”
柳金彪和白军胡连长一同跨进柳家祠堂时的确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他特别自豪。
给白军带路,同白军搞好关系,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而,却注定了柳金彪后半生多灾多难的命运。
以前在“戡乱建国”时不与白军合作,而现在却又自以为是的为白军效力。
殊不知落得的下场却是大同小异的。
相对于他后半生的苦难,他腿肚上当初那血窟窿只算小菜一碟。
柳金彪将这一连人马安置妥当后,就和胡连长手拉手的来到了贾新河门口。
贾新河正坐在堂屋里歇息,抬头看见柳金彪挽着一个军官立在门口,满脸惊异。
柳金彪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太平镇崔镇长指令:白军暂驻柳家祠堂,军需娱乐就地解决,请祠堂的父老乡亲出钱出粮支持白军。”
他不但在崔镇长的话里加了“娱乐”二字,而且还硬梆梆加了一句——
“贾新河,这一连官兵就驻在这个祠堂,你全家人好好伺候!”
柳金彪本图一时搞笑,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一句话会闹出几条人命。
从此让柳家、贾家结上了几十年都难以解开的宿怨。
贾新河呼地站起来:
“彪跛子,你是镇长还是县长的特使?放你妈的狗屁!”
这贾新河原本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只是从来没有瞧起铁公鸡柳金彪。
如果在以往见了白军,他肯定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但这次他心里有底。
在奔丧的时候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红党革命已成功,已经在北平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这贾新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认为现在已是天下太平,所以注定 “天亮之前还要尿一床”。
柳金彪柳大汉本来就没进过几天学堂,见贾新河胆敢叫自己“跛子”,不由火冒万丈。
他把袖子一挽,就要走过去揪贾新河,“老子现在代表崔镇长,说了就算!”
“算了,”胡连长眼睛一翻,瞪着柳金彪:
“你的任务已完成了,吃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赶快回去给崔镇长回话。”
柳金彪这才住了手,骂骂咧咧的出了祠堂。
胡连长也不和贾新河计较,回头首先布置了岗哨。
把柳家总祠堂封了个严严实实,但命令士兵们不得随便进入老百姓的房屋。
贾新河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在院坝里溜达了一圈。这才骇然发现,柳家、汪家和李家居然没有一个人。
他不免心里一惊,想到了女儿小蛾和儿媳克珍。
他赶紧回屋,把门牢牢地闩住,然后急忙吩咐仁高把小蛾和克珍藏在谷仓。
老婆龙氏和儿子仁高问他出了啥事,他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龙氏说不如叫小蛾和儿媳现在就外出躲一躲,贾新河大骂了一声:“放屁!”
说来也该这场惨剧发生,如果贾新河听从龙氏让小蛾和克珍到外面躲一躲。
也许就逃过这一劫了,因为悲剧往往是一念之差。
白军这次行动,上面下达了严格的纪律,各层军官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投降。
所以对部下也再三强调,在行军过程中千万不能搔挠沿途百姓。
此时克珍和小蛾如果大摇大摆的走出柳家总祠堂,绝对没有谁出来阻拦。
这些时候,这些官兵都还没有吃饭喝酒。
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纪律上他们都还不敢胡作非为。
胡连长在三个排长的陪同下视察完祠堂便宣布:
“指挥部设在正殿,警卫分两拨住在左右厢房。”
“一排住戏楼上,二排住戏楼的左边,三排住戏楼底下的右边。”
一个警卫从汪秀民的家中为胡连长搬来宁波床架在正殿的神坛前。
胡连长见了眼睛一瞪:
“怎么把床安在这里?莫乱球弹琴!”
警卫道:“这里宽大,最适合连长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