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郑秃子要同自己谈生意?贾仁慈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妈的郑秃子,你就不怕我贾仁慈再流氓你家郑花花?”
贾仁慈以为地里的饭被汪秀民挖了要到上面邀功领赏,此时正在气头上,于是没有好气的骂了一句。
这个郑秃子,除了骗取自家美美妈妈白花花的豆花,他还能有啥本事同自己谈生意?
这不瞎扯淡么?
“不怕了,不怕了,自从吃了你美美妈妈那白晃晃的豆花后,这事就一笔勾销了!”郑秃子不但不发怒,反而笑嘻嘻的进一步解释:
“我郑秃子现在是右派,花花自然成了右派女儿,如果你流氓了她,你就成了右派女婿,只是贾仁慈……你可有那个胆?”
贾仁慈愣住了,他没想到郑秃子为了一碗豆花,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挨了一次批斗,思想觉悟陡然提高了这么多?这还是那为人师表的郑功名郑老师么?
贾仁慈有些不相信,他笃定这老小子没有憋什么好屁,他把手一挥,冲郑秃子大声吼说:
“郑秃子,我贾仁慈没有那个胆,也不想做你的女婿,你也给我爬远些,我现在烦得很,不要惹得我揍你!”
“我知道你烦什么!”郑秃子呵呵干笑了几声,道:
“你埋的饭不在了,你怕那反革命份子汪秀林的哥哥汪秀民拿了你倒的剩饭,到你老子和你二哥那里去告你的刁状,是不是?”
“喂,郑老师,你可莫乱说,我们什么时候倒了剩饭?”贾仁慈慌了,他没想到自己和柳青青偷偷摸摸的行径,居然被这老小子瞅见了。
如果有这贼秃子佐证,那汪秀林便是铁证如山。
到时候上面的人一发怒,再把上次大营山的事情扯出来,新账老账一起算,自己怕真的是要去坐牢了。
此时的贾仁慈心虚得一匹,一旁的柳青青的眼睛也吓绿了。
瞧着贾仁慈的一副怂相,郑秃子心里十分得意,他嘿嘿一笑:
“实话给你说吧,你埋在食堂后面那些剩饭,包括今晚的,统统的被我弄走了。”
“什么?”
贾仁慈和柳青青一听,面面相觑,他们吃惊的望着郑秃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郑秃子得意的告诉柳青青和贾仁慈,在他们掩埋第二包剩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于是他每天半夜都蹲在暗处,待贾仁慈和柳青青埋了剩饭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剩饭刨走了。
今天晚上,汪秀民发现贾仁慈和柳青青掩埋剩饭,并大声叫喊着捉拿他们的时候,也被暗地里的郑秃子看见了。
“郑老师,您说是您把剩饭拿走了?”
贾仁慈第一次在语言上表示了他对老师的尊重。
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惊喜,他做梦也没想到剩饭是被郑秃子给拿走了。
这可赶巧了,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郑老师,他们虽然斗了您的右派,但并没有断你的伙食,人民公社食堂每顿饭都很富余,您老拿剩饭做什么?”
贾仁慈对郑秃子再一次客气起来。
“是这样的,”郑秃子笑了笑:
“老师看你们把剩饭倒了可惜,就拿回去顺便养点东西,一大二公外,也算给自己保留一块自留地。”
“你养什么东西?猪,鸭,还是鸡?”
贾仁慈瞪着大眼:“郑老师,这事情上面是有规定的,自个儿千万不能养,如果被那Jb汪排长晓得了,你这个右派就要升级成右右派了。”
“我才不养那些玩意呢,”郑秃子嘿嘿一笑道:“我养的那些东西不是圈养,是散养,即便有人到我家里去看,他也看不到抓不着!”
“你到底的养啥东西,再不说出来我可要憋出尿了。”柳青青睁大眼睛好奇的问。
“很想知道吧,那就跟我走!”
郑秃子把贾仁慈和柳青青的胃口吊足后,用命令的口吻说。
贾仁慈为了弄个明白,同柳青青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跟着郑秃子往他家里走。
走到他家里,柳青青和贾仁慈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郑秃子放杂物的一间小屋,里面有至少二十只老鼠,每只老鼠都圆滚圆滚的,活象一只小兔子。
小屋的一个角落,放着许多稻草,稻草上粘着许多饭粒,那正是柳青青和贾仁慈用来埋剩饭的。
那些老鼠见有人靠近,只是短暂的惊吓了一下,然后便旁若无人津津有味的吃着人民公社的剩饭。
郑秃子指着那些肥得冒油的老鼠,得意笑道:“两个月前这些老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你看,现在我把他们养得多滋润!”
原来这贼秃子是养的这个玩意儿!
贾仁慈和柳青青目瞪口呆,这老鼠的体格,也太硕壮了些吧,真是幸福的硕鼠啊!
有关郑秃子发现贾仁慈埋剩饭的经过是这样的:郑秃子喜欢捕食老鼠,一只老鼠发现了贾仁慈和柳青青埋在地下的美食,郑秃子便跟踪这只老鼠,结果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有了剩饭,郑秃子便突发奇想,他感觉猎捕老鼠太累,如果能饲养老鼠就好了。
就像喂猪一样,待老鼠长得肥实了,便把它杀了,食其肉。
那年头,老鼠的日子不好过,它们既要防备“除四害”的革命群众,又要为生活忙碌。
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很难过,于是当郑秃子用佳肴款待它们时,它们便毫不犹豫的留下了,而且还招来它们的亲戚朋友。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些老鼠面对死亡,居然表现得十分从容。
那天晚上,郑秃子烧了两只大老鼠招待贾仁慈和柳青青,他走近老鼠群,老鼠并不躲避,郑秃子就像在鸡窝里捡了两个鸡蛋,毫不费劲。
多年以后,他们一直惊奇着郑秃子家的老鼠,它们不再把生命看得很重,它们没有理想,它们甚至可以用生命来换取短暂的温饱和幸福。
对于天生胆小的老鼠来说,它们的转变,绝不是因为它们有很大的勇气。而是因为一种无形的外力。
从它们身上,柳青青和贾仁慈甚至看到了一些人的影子。
吃了香喷喷的老鼠肉后,郑秃子和贾仁慈开始谈生意,郑秃子说以后公共食堂里的剩饭他全包了。
作为回报,他可以每个星期请贾仁慈和柳青青吃一回老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