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红!这个名字好!谁敢与东方红作对,谁就是同统领作对,这个名字好。”贾仁慈伸出大指赞道。
大家纷纷点头,都说这个名字好。
“名字好有什么用?得有一个好司令。”毕定道。
“嗯,不错,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大家看看这个司令谁来当合适?”
“柳青青最合适。”毕定力荐柳青青。
“定哥说得对!”吴罗汉也拍着胸膛:“我敢说,柳青青在太平镇的威信和影响力是我们在座莫法相比的,能力和气魄更不用说!”
竹节点了头,然后看着贾仁慈:“慈舅,你说怎么样?”
竹节的母亲姓贾,虽说远房又远房,但字辈同仁慈相同,所以他管贾仁慈叫慈舅。
贾仁慈以权威的口气说:
“你们都希望柳青青参加东方红,我又何尝不是,只是他这人自命清高,傲慢得很……”
“他什么都好,只是有些目中无人,连工作组的黎组长他都敢不放在眼里,这是你们亲眼目睹的……”
“这些我们晓得,正因为他不畏权贵,我们才看中了他。”毕定道。
吴罗汉更干脆,他皱了皱眉头,冷眼瞪着贾仁慈:“你就干脆一点,要不要他来?”
“千军易求,一将难得,我真希望他能站在我们同一条战线上。”
贾仁慈见大家都这么说,只好模模糊糊的表了一个态。
希望能够站在同一条战线,明显的高度怀疑嘛。
但是参加会议的人没有几个明白贾仁慈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以为贾仁慈同意了。
“你同意就对了。”竹节连忙吩咐吴罗汉去找柳青青,吴罗汉就屁颠屁颠地来到了小学操场,找到了正在训斥五类分子的大队团委副书记柳青青。
柳青青一边走一边听吴罗汉说那东方红的缘由,吴罗汉把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到了竹节的家里了,进了屋,柳青青冲大家点点头,然后开门见山的问竹节:
“竹节兄弟,你们找我啥事?”
吴罗汉给柳青青安置了一把椅子,待柳青青坐定,竹节才说:
“听说京城省城保护统领的小将已经行动起来了,我们寻思着也应该行动起来……”
“我们几探讨了一下,眼前最重要的是必成立一个造反组织,造走资派和牛鬼蛇神的反。”
“组织名字已初步定了下来,叫东方红,我们商量过了,准备请你当司令。”
“哦”,柳青青掏出一支烟点燃,慢慢地吸了几口。
毕定是一个急性子,他说:“柳青青,你不要鹅啊鸭的,痛快点说,干不干?”
贾仁慈在一旁插话了,他不冷不热地道:“毕定老弟,这些事急不得,总得让人家想清楚,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半点勉强不得。”
柳青青抬头看了贾仁慈一眼,没有说话,还是一个劲的吸烟。
“青青,如果你做我们的司令,我吴罗汉甘愿为你跑腿,绝不投降,绝不叛变,绝不……”
吴罗汉还想绝不,被贾仁慈狠狠的剜了一眼,就不再绝对下去。
贾仁慈也点燃一支烟,吐个烟圈,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目前确实需要有威信有能力的人才,其实竹节和青青都是不错的人选,你们谁当司令我都赞成,反正我是绝对不当司令的,但我可以辅佐你们。”
竹节热情洋溢道:“青青,我们一块儿读书,一起入团,一起参加四清运动,同志感情朋友感情都很深,纯粹地志同道合,难道这一次就走不到一起?”
柳青青扔掉烟头,摇摇头道:“四清运动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的大型政治活动,结果呢,热热闹闹开始,冷冷清清收场,我还差点被整成个强奸犯!”
柳青青一边说一边冷冷的看着贾仁慈。
“这些事情我晓得,”竹节道:
“都是那狗日的黎克佳整的你,黎克佳现在是南原县一个公社的副社长,是当权派。”
“只要兄弟你出来当这个司令,我保证第一个把黎克佳这个狗日的当权派揪出来,替你报仇雪恨。”
“算了,”柳青青摇了摇头,盯着昔日的义兄贾仁慈,喃喃地道:“人害人害不到,天害人不长草。”
贾仁慈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默默的吸着烟。
“说个半天,你还是不干,球!浪费口水。”毕定悻悻地说。
“你们还是另寻高明吧,我哪里是当司令的料,我还得去操场管教那二十多个黑五类。”
柳青青说完,冷冷的看了贾仁慈一眼,站起来走了。
贾仁慈也冷冷的看着他,贾仁慈的父亲贾新河虽然死了,但他的眼睛却留了下来。
柳青青从贾仁慈的眼中看见了贾新河,世事难以预料,几年前还亲如兄弟,几年后就变成了陌生人,甚至敌人。
柳青青当场弃帅,这让大家有些意外……
一九六六年腊月二十八,太平镇下了一场大雪。
瓦沟没了,街上的青石板没了,四野的葫豆,麦苗,蔬菜全被白雪掩埋。
柳青青带领着弟妹们正在门前的街心堆雪人,父亲柳金源在下街买了盐回来,见儿女们一双手冻得成了红萝卜,就吼道:“回来,都给我回来!”
吃早饭的时候,父亲瞪着柳青青:
“你还小?还有心思堆雪人!你晓不晓得,黎克佳被揪回来了,昨天半夜揪回来的。”
“贾仁慈说是黎克佳和你逼死了他爹,还说我们家是富农,要黎克佳改我们成份。”
“他们一大早就把黎克佳拖到学校礼堂的台子上跪着,说要开大会斗争他,说不定你也跑不脱……
“还结拜兄弟呢,早年我看他的三角眼就没有好意。”
柳金源眉头紧锁。
“爸,是谁把黎克佳揪了回来?”柳青青愣了一下,黎克佳的家离太平镇那可是几十公里。
“那什么东……东方红红卫兵,就是贾仁慈、竹节那伙二杆子,去了十几个人,直接杀到南原县。”
“那黎克佳本来又是一个副社长,是当权派,正好被他们公社的一帮造反派揪斗,听贾仁慈说有血海深仇,就把人交给了他。”
柳金源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儿子。
“揪回来就揪回来吧,我们家八代贫农,锅都揭不开,他怎么给我们改成富农。”柳青青慢吞吞的说着,不以为然。
“你就是一书生,你看清了形势了吗?这白的黑的,谁说了算?”父亲摇着头说完,使劲的喝了一口苞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