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的暗沉了下来。
紫色雷霆宛若雷龙,在云层中起跃腾挪。
毁灭的气息在发酵,大道感应到此界有人召唤飞升雷劫,向这里投射了一缕投影。
林夕追寻了近千年的道,如今大道终于在她面前显露了一丝伟力。
那缕投影浩瀚无边,像是无尽的深渊,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再看时,却又虚无缥缈,好似梦幻一场。
道就在那里,牢牢的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飞升天劫?”
几位渡劫修士心中诧异。
琅琊天的目光带着一丝畏惧,看着天上的乌云,好似透过厚厚的云层,看见了当年饮酒执剑的人。
“阿弥陀佛。”
佛光亮起,天空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巨大佛像虚影。
金光将黑色的云层照亮,为紫色的雷霆渡上了一层佛光。
即将落下的雷霆被佛光所阻,拖延了几个呼吸。
“几位施主快分散,我们的飞升天劫要是合在一起,被斩碎的道心又未恢复,这次怕是十死无生。”
“多谢老和尚。”
陆燕道谢了一句,与天主对视了一眼,准备分道扬镳。
叮!
琴声响起。
一直看着大道投影的林夕回神。
一身月白色道袍,坐于高空,衣袂随风飘动,膝前横了一架古琴。
长相如天女一般的女人将目光投向战场。
她玉指拨动琴弦,给还在山洞里的容晓羽施了个四季长存。
这是个防护道术,凝炼了四季之力,只要不被渡劫修士刻意针对,这个法术等闲不会被破。
叮咚。
琴声再响。
封锁了周围的空间。
一次封锁了四个渡劫修士的去路,哪怕这四个渡劫修士寿元将近,不复全盛之时,对于林夕来说,也是件消耗颇大的事。
这一封锁只能维持几个呼吸,目的就是拖延到飞升雷劫落下。
正准备挥剑的云长生怔住,不明白林夕为何这么拼。
佛光散去。
感觉到即将被劫云锁定的天主看向了陆燕。
“她在有意放你走,而且你本就可以直接飞升而去,为了我才在这一界苦耗了万年。”
“你……”
“听话,如若仙界再相见,我以后永远都会听你的话,不会再坐在涯边,也不会再去等她了。”
天主语气变的温柔,笑着抚摸了一下陆燕的雪白长发:“我心里以后只有你了。”
“不准食言。”
“好。”
天主点头,仙的寿命几乎无穷无尽,就算食言了,时间也能抹平一切。
陆燕也没有再犟,三个人的飞升天劫肯定比四个人的要好过一点。
而且天主已经走出了当初的阴影,渡劫成功的概率很大。
雪发交缠,天空飘起了寒冷的雪花。
洁白雪花落在弹琴的手指上,琴音顿时一顿。
明白了俩人的意图后,林夕特意将封锁放开了一个口子。
雪云剑说,只需三个渡劫修士召唤飞升雷劫,仙临异象就会再现。
能少一个敌人,那当然是好事。
陆燕的身影迅速变淡。
天空中,四分之一的劫云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仙临异象现,你就会归来?”
“林多多,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们是真的变成了两个人,还是你依然是我。”
“执念是我,你也是我。”
“只是我一直未曾看破而已。”
她低声呢喃着,心里也期望着林多多能够归来,如此,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纠结。
轰!
三道渡劫期的力量朝着这边碾压了过来。
“把剑给我放下!”
林夕冷冷的对着云长生说了句,指尖渐渐染血,琴声却倔强的没有停。
她抬头看着天空,快了,再坚持一下,天劫就要落下了。
噌!
一道流星一样的光击打在古琴上,那是琅琊天所修的道,道名为痴。
绝美道姑的身影被这道痴意推出了一里地,琴声却依然没有乱。
只是长袖被打碎,露出了皓白的手腕。
那道痴意的攻击却没有到此为止,它融入琴声,将抚琴之人一同拖入了那数万年的痴候。
“芙儿。”林夕心里念出可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声音却变成了:“长生。”
彼此相爱,彼此纠缠,彼此折磨,最终放过了彼此。
“阿弥陀佛。”
佛光下坠,消融着林夕心里的一切,男人的身影慢慢变淡。
她忘了云长生的音容相貌,忘了云长生的所有习惯,忘了曾经爱过这么一个人。
指尖微凉,一朵雪花停在林夕的手指。
她忘光了所有,站在了大道的巅峰,看向身边时,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眼中蓄着泪,却不知为何而流。
“不~!”
她绝望的嘶吼了一句,嘴角溢出血,琴弦“噌”的一声崩断,音符落下,拖住了三人又一息。
“祝三位道友飞升而去,从此神仙事,不再落凡尘。”
“阿弥陀佛。”
“唉~”
轰!
劫云将三人锁定,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天空坠下。
林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了持剑而立的云长生。
呼,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总算是稳住了。
“快散去传承之力,免得把更多渡劫期招惹出来。”雪云剑见天劫落下后,提醒了一句。
“怎么散?”
“凝聚出一个杀意分身,送到雷劫中。”
“好。”
云长生闭上双眸,大喝了一声:“斩!”
一个浑身煞气,目光冰冷的人影从他身体里分离了出来,每一步落下,都会留下一个沾满着血浆的脚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浑身煞气的身影冲向了雷劫。
“怎么感觉斩出来后,这传承还有颗种子未散。”云长生低语着问道。
“不用管,你只要不去练那杀材的功法,这种子就不会壮大,以后也不会有人认出,你就是那杀材的传人。”
“如此便好。”
雷劫落下,三个渡劫修士已经自顾不暇。
杀意传承也被云长生送上了天,他们也就暂时没有了找云长生麻烦的理由。
此刻只要等劫云的力量到达巅峰,仙临异象就会显现。
“多谢师尊。”云长生朝着林夕行礼。
“当初说好的,你师尊我一向说话算话。”林夕面无表情的盘坐在一块巨石上,遮掩了一下身上的伤势。
粗壮的劫雷下,三个渡劫修士使尽了浑身解数。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林夕的师尊。
且三人的雷劫重叠在一起,威力比之一人渡劫俱增了数倍。
好在三人都在渡劫这一境界钻研了几万年,前五道雷劫应付起来并不吃力。
后面三道劫考验的是对道的领悟。
三劫叠加,他们需要领悟的比其他渡劫修士更深,在大道上走的更远,才能渡过。
“再斩俩具杀意分身上去,看看能不能修复他们的道心。”
雪云剑变成青年模样,当起了吃瓜群众。
“万一这三个人中,真有人强渡了这飞升天劫,飞升的那一瞬要是想要的杀你,你师尊都拦不住。”
“而要是用你的杀意分身修复了道心,劫因你而起,也因你而过,了却了因果。”
“就算他们成功渡过了飞升天劫,也没理由找你的麻烦。”
“好。”云长生点了点头,依靠杀意传承的种子,又斩出了俩具杀意分身。
比起第一具,这俩具虚幻了很多,像是会随时消散。
“会不会太弱了?”
“不会,天道会帮你加强的。”雪云剑看了眼天空。
“其他人渡过了天道安排的劫后,飞升了也就飞升了。”
“但这三个都动过吞噬界心的念头,按此界天道的作风,不下黑手那才是奇了怪了。”
“那杀材是这三人最畏惧的人,也是天道下黑手的最好选择。”
果然。
随着雪云剑的话语落下,劫云中那三道杀意分身气息开始变强。
修为一路攀升,直达渡劫。
就连身形也跟着变化,成为了那个抱剑的青年。
三道身影就这样直直的冲进了劫中。
“虽然损失了那杀材的大部分传承,不过你这也算是为天道办事,在天道面前记了一笔。”
“记了一笔?”云长生转过身看向了雪云剑:“那我渡劫期后,天道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他倒是一直记得自己那倒霉的运气,欺天之阵到时候大概率是无效的……
“想什么呢,顶多就是天道对你下黑手的时候,会温柔一点。”
“……”
如果是一百多年前的云长生,可能会脱口而出一个“淦”字,吐槽一下黑心的天道。
但现在只是点了点头。
他此刻一部分目光投注在了天上的雷劫,看看仙临异象什么时候诞生。
另一部分目光看向了藏在山洞里的黑棺,眸光中带着期待。
“第八道劫雷要落下了,大道投影,飞升雷劫,外加三个离仙最近的人全力施法,仙临异象应该要开始了。”
雪云剑站起身,看向了天空。
岁月啊,不知不觉十万年过去了,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天云。
正在疗伤的林夕也睁开了眼,看向了天空。
三道狼狈的身影一边应付杀意分身,一边斩碎雷劫。
“斩!”
“杀!”
“阿弥陀佛。”
雪花飘落,佛光普照,如流星一样的光在云层中闪耀。
恐怖的力量令附近三千里所有生灵噤声,不敢动弹分毫。
三个人都打出了此生最强的一击。
天上的劫云就此碎去。
外界看着昏暗。
厚厚的云层出现了缝隙,皓白的光落下,光线皎洁,温和,不似阳光那般刺眼。
天空中,巨大的月亮浮现出了冰山一角。
十万年前,当仙将目光投向此界,日月在那一日颠倒。
月光中带着仙尘之气,凡夫俗子照之,觉神清气爽,许多人的暗疾就此医好。
众生以为这是天赐,却不知那是灾难的开始。
天上。
一颗星辰闪闪发光。
星光缓缓扩散,朝着四面八方扩张。
明媚的星光像是午后那刺人的阳光。
随着渡劫三人此生最强一击的余韵扩散,星光加快了扩散的速度。
直到皎洁的月光被星光完全遮掩,天地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光明。
传闻那仙人就是从天上而来,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离此界越近,那颗光点越变越大,直至变得如阳光般耀眼。
这是仙临时第二异象,星耀如日。
就在此时,随着月光与星光扩散,那厚厚的云层突然开始凝结。
像是世间所有的云都在朝着这里汇聚。
不知多少云变成了水,悬浮在天空,水越聚越多,汇聚成溪,规矩成河,汇聚成湖,汇聚成江。
直到再睁眼时,天上汇聚的水已经无边无际,没有岸,也没有边。
蔚蓝天空将这无边无际的水映照成了蓝色,狂风呼啸而过,水随着狂风涌动,激起了十数米的浪花。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于天。”
“林多多,你曾说此景一定很美,你也说,我带你看了这景,你就回归来。”
“如今,我做到了。”
云长生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山洞,之前为了不再战斗中伤到棺里的人,他特意把黑棺放进了洞里。
与此同时,天空中。
三道身影盘膝而坐,陷入了最后一劫,心魔劫。
那三道精疲力竭的杀意分身对视了一眼,化为了三道黑色的烟雾,冲进了三人的体内。
“她不会回来了,我也有了想要重新守护的人。”天主喃喃自语,他站在杀字分身前,不再畏惧。
因为他走出了从前的阴影,有了新的人陪伴。
杀意分身就此冻结。
心魔劫中,天主终于能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那他将无所畏惧,我不怕你了!”
“贫僧已经忘了,阿弥陀佛。”
佛光照下。
他已经忘了恐惧未何物,爱为何物,杀意分身执剑劈下,挽了个剑花。
老僧摇头。
“我连那朵花叫什么,也忘了。”
面对着当初那道让他恐惧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老僧终于确定,他真的忘干净了。
“我不怕你了。”他如此说道。
道心就此修复。
俩人释然一笑,彻底放下了恐惧。
唯独琅琊天还在苦苦执着。
他放了她自由,但却放不下数万年的努力,忘不了对那杀材的恐惧。
“芙儿~不!”
杀意分身执剑劈下,琅琊天的身影开始缓缓消散。
在生命的最后,他看向了那个黑棺,看向了云长生,还有云长生眼中的希翼。
“凭什么!?”
他倾尽了所有的力量,流星坠向了黑棺。
身形彻底消散时,天地间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说你可能不是我娘子了,以后我也不再是琅琊天了,下辈子,我们重新开始,做一对普通的凡人夫妇。”
山洞中。
感受到坠落的流星,云长生猛然一声暴喝:“雪云剑!”
………
………
流星坠落,带着渡劫修士最绝望,最嫉妒的一击。
雪云剑追寻着云长生的呼唤,刺破虚空来到了云长生的手边。
黑白二色显现,在云长生眼中映照。
那黑白二色互相交缠着,冲向了天际,照亮了无尽的黑暗。
两种颜色像是两条不同的道路,彼此贴合在一起,却又在某一刻分开,再也没有了交点,就此延伸到了尽头。
道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人影。
白色的人影似有情似无情,蝼蚁是众生,仙也是众生,蝼蚁与仙在他眼中毫无区别。
他爱世间万物,可除非天地倾覆,世间尽毁,否则众生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黑色的尽头看上去是一片黑暗,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没有了颜色,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就像天生眼盲之人眼中感受到的虚无,黑色是众生想象出来的颜色。
那条道路的尽头,那个站在尽头的人影,已经化身成了大道本身,再也没有了丝毫温度。
雪云剑挥动,两道人影手里也拿出了剑,跟着一起挥动。
伟岸浩瀚的力量随着剑影落下,大道的力量照进了现实。
“云长生!”
一声暴喝在脑海里响起,画面闪动着,来到了琅琊阁的客房里。
穿着月白色道袍的绝美道姑盘膝坐在床上,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缩回了道袍底下。
“化神到炼虚这一境界,就是一个炼假存真的过程,以后你就会懂了。”
“炼假存真。”
教诲的语气下,执剑的人终于慢慢清醒。
不管是黑色的尽头又或是白色的尽头,都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他才化神,才堪堪踏上道的起.点,只掌握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道韵。
那一丝道韵才是他自己的,是真的,那浩瀚无边的力量不属于他,是假的。
如果沉迷在那浩瀚的力量中,顷刻间就会与道相融,天地间再也不会有云长生。
之前他的身影变得虚幻,像是要就此消失,明悟后,身影再次凝实。
可惜,那一剑已经挥了出去,带着他心中所有的色彩。
不管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白色尽头,还是那一片虚无的尽头,他们心中都没有了需要付出一切的人。
所以当他挥剑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了颜色。
那融着一丝大道尽头力量的剑光从他手中斩出,追逐着天上的流星。
与此同时,一袭青衫突然奔袭,没有说话,没有解释,只是飞身追赶着剑光。
只因为她在那道剑光中,看到了她自己的身影。
她伸手,想要抓住天空中的那抹颜色,想要把自己的身影拽回去,塞回那个男人的心里。
【羽弟弟,看,烟花。】
那个下雪的冬天,他们相互扶持着,站在很远的高处,看着城里的烟花。
他们的目光带着憧憬,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进到城里,也成为那土财主,点燃一个烟花。
烟花只闪了一瞬,却让那名为羽弟弟的流民记了很久,因为那真的很美。
如果可以,她希望成为朗哥哥心中的烟花,虽然只有一瞬,但一定会很美,很炫目,会被朗哥哥记很久。
“朗哥哥,看啊,烟花。”
像是绚丽的烟火,她纵身而跃,拦在了流星与剑光之间。
青衫猎猎,她拔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剑,用尽全身的力量,斩出了一道剑光。
与那道巨大的剑光相比,她的剑光很渺小,很无力。
但这已经是她全身的力量了。
她,尽力了。
她,也心满意足了。
如果能够成功,那自然可喜。
如果失败,那也没有遗憾了。
因为她努力过了。
轰隆隆!
通天彻地的剑光斩碎了路途上的一切,大地被撕开,草木碎石,被搅碎的动物尸体倾斜着,掉入了无尽的深渊。
一直闭目修养的林夕终于缓过了神。
她看着天上的一大一小两道剑光,看着坠落的流星,看着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天。
心中像是有什么碎开了。
小镇的记忆再也没有了隔阂,像是亲身参与了一般。
她的身影消失,想要将夹在剑光中的青衫救下。
“太慢了啊,来不及了。”
“可总是要试试,我不想让他恨我。”
林夕低语了两句,携着一抹月白,想要横旦在剑光与流星之间。
可就像她刚刚所说,来不及了,她清醒的太晚了。
青衫所斩出的渺小剑光被劈碎,变成了无数光点,消失在无垠的虚空。
四季长存的力量包裹着那青衫,这是之前林夕在她身上施展的防护法术。
可这法术也只能抵挡等闲的渡劫攻击。
而这两道攻击,一道是渡劫修士的临死一击。
另一道是一个修炼了太上忘情之人,拿着斩仙的剑,一剑挥尽了心里所有的颜色。
四季长存只阻拦了一瞬,就轰然破碎。
“拦住了,塞回去,那又能如何?”
“太上忘情不可逆。”
渡尽了飞升天劫的天主站在了接引之光中,看着下方的一切。
“已经挥出去的东西,就算塞回去,也许三天,也许三个月,他就又会忘掉。”
虽是如此说,但他还是伸手点出了一指,将剑光与流星阻拦了一个呼吸。
曾经有个女人在天问山等了万年,求而不得。
如今见到了这个小姑娘,心有感慨。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他已经要飞升了。
“祝你好运。”
一头雪发的男人隔着虚空,与一头雪发的女人对视,互相点了点头后,夫妇二人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里。
“阿弥陀佛,虽会忘,但我记得,这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体验过了,再忘也不迟。”
老僧看着冲向剑光的林夕,看着洞里眼神漠然的云长生,看着那张开双臂准备受死的青衫剑客。
他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仿佛见到了那个眼神淡漠的男人被两个女人大卸八块。
“这,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佛光又将坠落的流星与剑光阻了一瞬,剑光中那色彩鲜艳的颜色就此原路返回。
隔在流星与剑光中的容晓羽忽的瞪大了眼睛,死死拽住那些颜色,像是怕这些颜色溜掉。
“咳……”
她轻咳了一声,唇间染血,神魂剧烈的震荡。
这不是她这个层次该接触的力量。
“痴儿。”
老僧念了声佛号,顺着接引之光,消失在了天地间,就此成了佛。
凭借俩人的援手,绝美道姑终于横旦在了剑光与流星之间。
她搂着容晓羽的身体,飞速遁离了此地。
此地空间被流星与剑光封锁,就连她也不能碎了空间,只能用最原始的飞行法术赶路。
轰!
剑光流星终于相撞,耀眼的光像是要将这片天地就此毁灭。
一片残垣断壁。
悬浮于天的蔚蓝大海正在缓缓消散,变回云彩。
耀如日光的星辰暗淡了下去,月光隐没,傍晚的余晖照亮了大地。
一个少年坐在黑棺旁,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眉心闪烁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相公啊~”
“过去抓不住,未来不可见,珍惜当下吧,不要伤了眼前人的心。”
声音很低,像是幻听一般。
“朗……哥哥。”
青衫破烂,露着里衣的容晓羽从地上挣扎着,往云长生身旁爬去。
碎石泥土树杈摩擦着她的手臂,留下了一道道划痕。
她咬着牙站起身,手中拽着许许多多的颜色,往云长生心口伸去。
颜色与心融合,最终散开。
青衫剑客跌跌撞撞的将这些颜色追回来,又挣扎着来到云长生身边。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将那抹最鲜艳的颜色塞回了云长生的身体。
这次颜色没有消散,于是她很开心的笑了笑。
虽然这抹颜色不是她,但眼前之人不再是完全无欲无求的人了。
继续挑挑拣拣,找到了自己的颜色,很浅,但对比其他颜色,却耀眼了许多。
容晓羽将这抹颜色塞回云长生心里,目光中流露着期待之色。
见到颜色正在消散,她委屈的扁了扁嘴,红着眼抓挠着云长生的身体。
“不许散!”
“不准你忘了我!”
“不可以!呜呜呜~”
她低声呜咽着,泪水浸湿了她的青衫,双手紧紧抓着云长生的手臂,很用力,很用力。
“云朗,你答应过会娶我的。”
“你也答应过我,我永远是羽弟弟。”
“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
“你第一次已经食言了!”
“现在你又食言了!”
“呜呜呜~”
不知哭了多久,那抹正在消散的颜色被她一遍又一遍的塞了回去。
从前满是英气的眸子此刻充斥着畏惧、害怕、茫然。
不知哭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那双杏眼肿成了核桃仁,嗓子嘶哑干涩,她眼中再也没有了泪。
绝望恐慌伴随着她,像是看不到未来。
从前的一百多年,林多多占据了云长生生活的全部。
从前的一百多年,云长生也占据了容晓羽生活的全部。
时间或许真的能抹平一切创伤,但现在伤口还很新鲜,鲜血淋漓。
不用撒盐,就能让人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羽弟弟。”
恐惧茫然中,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云长生心中属于羽弟弟的颜色越来越鲜艳。
他看见了那道追逐剑光的身影,看到了青衫用尽一切的挥剑,看到了那坦然赴死,不再遗憾的眼神。
颜色越发的鲜艳,甚至在某一刻比肩了那道最鲜艳的颜色。
“朗……哥哥?”
听见回应,容晓羽先是不可置信,接着眸中爆发出强烈的喜悦。
她亲昵的又叫了一声“朗哥哥”,嘴角忽然溢出了很多血,意识越来越昏沉。
最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朝着云长生摔去。
“羽弟弟!”
“容晓羽!”
云长生将灵力朝着容晓羽覆盖,查看着她的身体。
神念深入,见到了破碎的府脏与骨骼,神魂也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破碎。
“雪云剑!”
他叫了一声。
一柄剑摇摇晃晃的从废墟中飞了出来,来到了云长生身边。
叮当!
像是被榨干了一样,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剑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虚幻的剑灵连化形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絮絮叨叨说着话。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挥剑就挥剑,挥着挥着差点就化道了。”
“你们修炼太上忘情的,都这么想与道同存吗?”
“要不是我阻拦的快,你小子现在应该抱着你的大道老婆睡大觉了。”
雪云剑碎碎念的抱怨着,要不是有天云留在他本体上的力量,当时的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云长生化道。
“能救吗?”云长生没有理会雪云剑的念叨,只是低声问了句。
“修了太上忘情的人,果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雪云剑恨恨的说了句,然后把本体往地上一摔。
“你看我像是还有救人的力气吗?”
“……”
云长生看了眼雪云剑,那原本锋利的剑刃此刻看着有点钝,寒光闪闪的剑身也长了锈。
就雪云剑现在的样子,掉地上都不一定有人捡……
看来确实是没有救人的力气了。
“师尊呢?”
“她让我告诉你,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回山修炼去了。”
“还有,她还说,承诺你的那个人,最终食言了。”
雪云剑说到这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师尊看着状态虚浮,虽然伤的没我重,但应该也是受伤了。”
雪云剑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女人将所有的伤害拦在了身后,否则容晓羽现在应该连渣都不剩了。
“食言了吗?”
云长生没有看向黑棺,只是抱着容晓羽,用灵力稳住容晓羽的神魂。
“珍惜当下,不要伤了眼前人的心吗?”他回忆着脑海中一闪而逝的话。
可是现在连眼前人好像都要死了,他能感受到容晓羽的神魂正在一点点的溃散。
不管如何阻挠,他也只能减缓神魂溃散的速度。
“师尊还说过什么吗?”
容晓羽受了这么重的伤,师尊应该是知道的。
没理由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
要是不想救,那之前大可不必冲上去,还导致她自己受了伤。
怀里的身体逐渐冰凉,让他有点无措。
林多多,这就是你一直劝诫我的原因吗?
逆天而行,最终过去,现在,未来,全部都没有抓住。
“哦,对了,你师尊还说,容晓羽师尊会过来。”
“……”
雪云剑看着云长生的目光,语气尴尬道:“她交代我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话语落下,一阵青光闪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
背剑的道姑出现在了眼前,看了眼云长生,还有他怀里的容晓羽。
“这就是你所说的放下了吗?”
想起徒弟曾经的话语,背剑道姑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