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山已经很多年没下雨了。
云长生提了一嘴。
林夕问了一句想看吗?
当看到云长生点头,瓢泼的大雨就从天空倾泻。
水滴击打在青石,汇聚成流,最后哗哗哗的流淌而下。
凹凸不平的山路上多了许多个水坑。
瓦房、宅院里的屋檐上有水珠滴落,水珠最后连成一片,形成了许多条水线。
林中的叶子像是一个个小碗,承载着一碗碗水。
风吹过,碗倾斜,什么都没接住。
轰隆隆!
天空电闪雷鸣。
紫色的雷霆闪耀着,电光先至,然后是雷声。
站在屋檐下的林夕陪着云长生一起看雨,那电光对着她的脸一照,那张小脸显现出几分惨白。
“不喜欢看,就别看了。”
林多多喜不喜欢雨,云长生忘了,记忆里每当下雨,林多多就会躲进屋里。
一个很正常的举动,当时却没想很多。
如今见到林夕眸中闪过的一丝不喜,这才想起林夕出生时,差点被溺死在河里。
讨厌雨水,好像是件挺正常的事情。
“不用了,等这场雨下完吧。”林夕摇了摇头,然后回了屋,安静的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
云长生也跟着走了进去,他支着脑袋看着林夕的侧脸,询问道。
“记得师尊不是挺喜欢洗澡泡温泉的吗?”
“温泉水是温的、热的。”
而那河水是冰凉的,是冷的。
就像林言之的那颗冷硬的心。
还有蛊族圣子那颗善变的心。
所以林夕不喜欢冰冰凉凉的雨水,可能也不喜欢河水。
所以她生气的时候,天上下的是刀子,而不是雨。
本来就生气,要是外面下着雨,心情可能会变得更糟。
“这样啊。”
云长生点了点头。
他起身拿了个木桶,放了点热水。
林夕毫不在意的在云长生面前脱光了衣物。
当温热的水流没过了她的整个身体,那张绝美的脸上顿时露出舒适的神情。
所有人心中都有喜欢的东西,有厌恶的东西。
只是从前的林夕不会表现出来。
现在的她,也只会在云长生面前表现出来。
虽然她自己觉得这种行为很矫情,但却偏偏喜欢这么做。
她喜欢在云长生面前肆无忌惮,也喜欢在云长生面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
就像从前陪着云长生的林多多。
而不是当初一年四季始终在闭关,冷眼看着世间的师尊。
“一起洗吗?”
木桶里,林夕仰起脑袋,乌黑长发耷拉在一起,一片片的粘在脸上。
这发型很考验颜值,看着傻乎乎的,但配上那双明亮的双眸,那轻颤着的,宛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再仔细看去,却是多了几分可爱。
云长生听到林夕的邀请,摇了摇头,然后靠着窗,像是在思考人生。
半晌后,他终于说了句。
“在这个梦里看了许多年,才知道你有许多不喜欢的东西。”
“但在这个梦之前,我却始终不知道这些。”
林夕的喜欢与厌恶,和林多多是相通的。
林夕的喜恶,基本就是林多多的喜恶。
而当年的林多多却将他的喜恶摸的清清楚楚,很容易的就能挑动他的情绪。
至于林多多到底喜欢些什么,云长生却始终没什么印象。
仔细想来,红尘里那百年,好像没怎么吵过架。
每次想吵起来,最后都会被林多多不动声色的化解。
林多多太了解云长生了。
云长生曾经也以为很了解林多多。
如今才恍然发觉,当初那个自称蛊族圣女的女人,好像始终在迎合他。
“虽然没怎么经历过红尘里的事,但总比你大了许多。”
像是看出了云长生心中所想,林夕歪着脑袋,眯眼享受着温热的水流在锁骨处浮浮沉沉。
然后语气淡淡的道。
“总不至于一直让你迁就。”
“而且当年的你一直很开心,所以当年的她也一直很开心。”
林夕抬起皓白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记忆里,那些年很幸福。”
“而且那时,她早已将喜恶融进了生活里。”
“她喜欢秋千,于是你一直陪着她荡秋千。”
“她喜欢温泉,你的字画店里就多了个温泉。”
“你一直想不起来她到底喜欢些什么,厌恶些什么,只是因为早就习惯了与她一起的生活。”
“你没注意这些,只是因为把她的习惯当成了自己的习惯,把她的喜恶当成了自己的喜恶。”
“到最后分不清到底是她喜欢,还是自己喜欢。”
外面的雨水终于停了。
屋里。
林夕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将衣服穿上。
她走到窗边,伸手一声打开窗门。
吱呀一声。
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
“以后,你也会习惯与我在一起的生活。”
说完。
那张绝美的脸也随着窗外的光亮,变得明媚了起来。
当她抬起头看向云长生时,窗口的两张脸开始不自觉的靠近。
准确来说,是林夕单方面的靠近云长生。
她又想了……
吱呀。
那扇窗又被关上,一起被关上的,还有满屋子的春风。
在这个梦里,林夕与林多多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
林夕可能真的是在释放天性,也可能只是一直模仿着林多多。
云长生不知道,当俩人再站在一起时,他还能不能认出来。
大概是能的,毕竟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事后的云长生总是这样思考。
心绪也跟着有些乱。
有时候还会分不清,与林夕只是俩具身体的互相吸引,还是真的又爱上了这个女人。
又或者是,当年的爱,始终没有消失,只是默默的发酵,酝酿,然后爆发。
“人真的会见一个爱一个吗?”
他又开始思考哲学问题。
梦境里不能修炼,他也只能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打发一下时间。
这或许也是林夕的目的之一。
“至少在一起睡久了,那个人会不一样一些,不管是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林夕答了句。
俩人此刻坐在门槛上,天边是一道彩虹。
“这好像是我话本里写的。”云长生轻笑着吐槽。
当年就老是搬运他话本里的语句,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真是一点没变。
下了场雨。
外面的土地变得有些湿滑。
雨过天晴。
云长生很快就不再纠结与林夕在一起,到底是身体的相互吸引,还是真的又喜欢上了。
对于把他从那个艰难的世道里拯救出来的女人,他始终不知道如何拒绝。
特别是如今的林夕不止外貌与林多多相同,就连性格也一模一样了。
面对这样的林夕,云长生更加无法拒绝。
就像快要渴死的鱼,一下子遇到了水。
“世间也只有一个林夕。”
“也只有我,才能通过这种方法接近他。”
对于云长生的配合,林夕很满意。
山脚下,李月正把雪云剑当成水牛,在那里耕地。
她抬头看了眼明媚的阳光,想着今天的太师尊心情应该很不错。
雪云剑一直在抱怨,林夕不让他变回青年模样,种的稻谷青菜这些,他是一口都没吃上。
地里的活对他而言,干了也是白干。
于是把小萝莉剑灵忽悠了下来,自己躲去乘凉了。
结果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面对的是一双冷冷的眼神。
小萝莉剑灵支支吾吾,似乎是想要包庇一下雪云剑这位前辈。
但是在林夕冰冷的眼神下,始终没敢开口。
“云长生的太上忘情是他自己想要修炼的,对,他当年的感情确实是通过我,挥出去了一部分。”
“但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老是针对我。”
“做人做事要讲道理!”
林夕没说话,只是拎着剑来到了离四季山很远的地方。
然后前面不远处立刻多了一个粪坑。
雪云剑:……
这女人对于把他封印进粪坑里这件事,真是一直念念不忘啊。
“停!住手!我去干活!”
在剑尖即将触碰到粪坑后,雪云剑立刻叫停。
这货算是彻底认清了自己在四季山的地位……
回去的路上,小萝莉剑灵叽叽喳喳的对着雪云剑解释。
“咿呀~咿呀~咿呀~”
“林夕飞升计划1.1暴露了?”雪云剑恍然,心里大骂着云长生不讲武德,竟然出卖队友。
骂完后,决定近段时间还是乖乖装孙子。
不就是耕地吗,就算真的被封印进粪坑,他也认了。
只要不再重蹈乾坤境的覆辙就好。
就这样鸡飞狗跳的过了两三年。
山里的农作物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鸡下蛋,蛋生鸡,鸭和鹅也是同理。
山里的动物们也不时下两个崽,狼配狼,狗配狗,猴子配桃树。
当然,猴子和桃树没下崽,月阴阳对此表示很遗憾。
觉得可能是猴子和桃树的姿势有问题,近段时间祂暗地里一直勾搭着猴子,准备自己上。
想要亲身研究一下,猴子和桃树生出来的东西,在没化形前,到底长成什么样。
可惜猴子一直不理会祂……
最近的月阴阳正在研究,能不能通过吃桃子这种方法,让猴子给怀一个。
毕竟理论上来说,桃子是桃树生命的种子。
“猴哥,吃桃,今天我又长出了很多桃。”
月阴阳所化的桃树轻轻摇晃了一下,噼里啪啦的,一地的桃子落了下来。
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的猴子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满地的桃子,顿时嘴角一咧,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长满漆黑桃花的桃树见此,也不理会。
最近她一直在研究怎么让自己结果,长出桃子,如今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心里憧憬了一下猴子见到她挂满果实时,那开心蹦跳的样子,桃枝跟着晃了晃。
想到开心处,枝丫上的桃树开始散发漆黑的光亮。
吧嗒。
其中最耀眼的那几朵桃花突然被一双手摘下。
云长生将桃花放进储物戒指,一步踏出,来到了山顶的宅院。
炼虚期就能短距离的跨越空间,到了合体期,能够跨越的空间也就更远了。
至于合体期与炼虚期的最大区别。
合体期能够通过大道封锁空间,所有合体期以下的修士,都会失去跨越空间的能力,只能任由合体期修士宰割。
在修仙界,每个境界的差距都是天壤之别。
除非借助已经诞生了灵智的法宝,否则几乎不可能越级杀敌。
这也越发的衬托出当年天云与天雪的不凡,以凡身,戮仙。
……
……
山顶宅院里。
云长生尝试着将漆黑桃花酿成酒,尝试尝试味道。
林夕坐在秋千上,手里拿了个李月种的梨子。
咔嚓。
水果挺甜,汁水很多,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悠哉悠哉的荡起了秋千。
吃完后,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汁水,然后看向云长生,道了句。
“月儿说,猴子和桃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所以打算培养一颗成精的梨子树。”
“梨树和桃树就会幸福吗?”云长生将桃花放下,吐槽了一句。
“至少都是树。”林夕表示,很看好李月的想法。
“呵。”
云长生摇了摇头,却也没打算管。
霍霍山里的活物,是四季山弟子的传统艺能。
他干过。
林夕干过。
那位切了二两肉的太师尊也许也干过。
俩人不再讨论李月,一个继续荡秋千,一个继续酿酒。
夕阳西下时,云长生看了眼天色,将瓶瓶罐罐收好,然后转身坐到了秋千上。
等林夕依偎到他怀里,他伸手捏了捏林夕脸,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你骗了我。”
“我哪有?”
“你说这个梦境很快就要结束了,结果好几年过去了,还是没结束。”
正是因为以为梦很快要结束了,云长生才会一直配合林夕,才会这么快的接纳了林夕。
当年林夕待他很好,他也不忍林夕伤心,所以很珍惜林夕口中的,梦境最后的时光。
等离开了梦境,谁也不知道俩人会变成什么样。
“对啊,对比之前近千年的时光,离梦境结束,确实是快了。”
林夕眯着眼,任由云长生将她的脸捏成各种形状。
她只是装傻充愣,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都骗着睡了这么多次了,总不会找她要补偿吧?
“师尊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每次都说最后一晚了,过了今晚,梦就醒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他就各种迁就林夕,配合着林夕做各种事。
“嘻。”林夕只是笑,也不理会云长生的调侃。
梦境结束后,梦中的记忆将化为洪流,融合进云长生的记忆。
从前太上忘情的云长生,只有林多多这三个字能挑动他的情绪。
往后太上忘情的云长生,林夕这两个字或许也能挑动他的情绪。
这才是这个梦的最终目的啊!
到时云长生想要摆脱这段记忆的影响,也摆脱不了。
那七情花当初可是将林夕的身影,一起锁进了云长生心里。
下了雨,看了雪。
又是十年风霜雨雪。
当月亮出现在天空,银辉洒向四季山时,云长生对于“梦境快结束了,今晚是最后一晚了”这句话,已经完全不信了。
他就像蓝星上很多中年男人那样,在某个女人不满的眼神中草草交了作业,然后裹着被子睡去。
偶尔也会连着好几个月不交作业。
别问,问就是题太难了。
面对这很不修仙的画风,云长生除了在心里吐槽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能任由身旁的女人一点一点的融入他的生活,一点一点的将记忆拉回到当年四季山上。
那时少年初长成,清冷师尊戏长生。
如果这不是情劫,也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变故,后来的俩人,大概也会如此刻这般吧。
可能还会有个孩子?
又或是成了仙人,再养育后代?
仙人加仙人的后代,应该也是仙人吧?
如此,就不用担心孩子资质不好,将来又是生离死别。
云长生发散着思维,想到最后忍不住摇头失笑。
正想着,怀里的女人换了个姿势。
林夕翻了个身,背朝着云长生,将被子裹啊裹,裹成了粽子后,又无意识的拱着身体向着旁边挤。
“嘁。”
云长生看着越来越小的空间,竖了竖中指,面上表情有点无奈。
这女人睡觉一点都不安分。
好在夜里虽然凉,但他是修士,不畏惧这点寒意。
他知道,这是林夕在对他草草交作业的行为表达不满。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打算改。
“师尊是怎么一直保持这种热情的?”
他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林夕闻言又翻了个身,将被子分了一点给云长生,然后自己缩在了男人怀里。
“连注定会腐烂在地里的人都能够长生,人自然也能够一直维持心中的热情。”
“那颗心就像那具不朽的身体,再也不会变了。”
“呵。”云长生听着林夕的歪理邪说,轻笑了一声后,也不再计较。
相拥着睡了一会儿。
天明时,俩人穿好衣服,看了会儿初升的朝阳,先是红艳艳的,然后又转变成金黄色。
趁着晨时的凉爽,云长生拿着锄头下了地。
山顶的宅院里也种了许多瓜果蔬菜,收拾收拾,想着中午吃些什么。
林夕则坐在秋千上,十年了,天天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到现在都还没有腻,看来她确实很喜欢秋千。
她总是洋溢着笑容,过着这一成不变的日子。
“相公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吵一架?”
“为什么要吵架?”
云长生手里动作没停,他随口问了句,语气有些疑惑,想知道这女人又想做什么妖。
“在你的话本里,每次男女吵完架,过后如果互相达成和解,那感情就会更好。”
“……”
男人没在理会女人,继续低头干活。
种完田,俩人又一前一后下了山。
李月在山下弄了个果园,梨子西瓜苹果橘子,常见的水果都能见到。
味道也都挺不错。
不管是猴子还是林夕师徒二人,又或是山里其他动物,都会往果园里霍霍。
桃林里。
桃树努力了十年,终于长出了青涩的果实,如今正在研究怎么让果实变大。
她时常会观望观望李月的果园,看着里面的树从开花到结果。
“师尊,太师尊。”
果园里,一身鹅黄色劲装的李月见到云长生和林夕,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继续修剪树枝。
在果园东边不远处,有一座小宅院,是她自己搭的。
原先这里只有座小茅屋,果树也只有三两棵。
十年过去了,果树越来越多,屋子也越来越大。
说实话,看着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中午,李月做了一桌饭菜。
虽然还是没有做出满汉全席,但厨艺比起当年又有精进。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师徒俩人面色淡定的吃着,最后留了句:“修士不可贪图口腹之欲。”
然后打包……
其他理由都用过了,最后发现,还是这个理由最好用。
“诶,桃林里边的一株树苗上,怎么长满了猴毛?”
上山的时候,林夕忽然指着桃林问了句。
“……?”云长生闻言看去,又看了眼蹲在桃树下,一脸肾虚模样的猴子。
“也不知道这棵树开花结果了,果实的味道怎么样。”林夕说完,眸中闪过一丝期待。
云长生:……
等等。
“猕猴桃?”他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语气不确定的道:“应该能吃,味道还行。”
如果真的是猕猴桃的话……
只是猕猴桃的桃树真的是长满猴毛的吗?
想到这,他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俩人又观望了一下,对着那颗树苗品头论足,交代着李月将树苗照顾好,又计算了一下几年后才能吃上“猕猴桃”。
“应该会很好吃吧?”
某个女人在云长生面前已经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她毫不掩饰的对着桃树咽了口口水。
这才拎着打包好的饭菜,踩着轻盈的步伐的下了山。
“人心会不会变不知道,但吃货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云长生看着上山的身影,也跟了上去。
林夕在蛊族时,就在芋圆小侍女的怂恿下,三天两头摸到厨房。
到了后来,云长生上山,这女人就开始剥削徒弟,经常连锅带汤全都端走。
现如今又开始剥削李月这个徒孙。
一千年了,那颗吃货的心,确实一直没变……
“又在后面编排我。”林夕止住脚步,美眸横了一眼云长生。
说完后,又背着手渡着步子上了山。
俩人在山上吃过饭菜,转眼间已经是午后。
林夕坐在秋千上,膝前横了一把古琴,琴声幽幽,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云长生则在一个亭子里拿着笔写写画画。
时间恍惚间来到了当年的那家字画店。
当初也是如此,一个弹着古琴,一个挥毫泼墨。
可惜已经没有了因为字画琴声,经常来光顾字画店的那些客人。
于是两个人只能互相吹捧。
“师尊今日的琴弹的不错。”
“相公今日的字,较之昨日又有精进。”
一个夸琴弹的好,一个夸字写的棒。
商业吹捧完毕,夕阳已经西下。
晚霞漫天,火红的光映照着俩人的侧脸,互相依偎着,看着夕阳西下。
到了晚间,吃过饭,挨在一张床上嘀嘀咕咕说着夜话,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从前的十年里,每天的日子与今日没有多大的差别。
只是季节一直换,山里的景色也跟着变化,时间就这样在四季的轮换中,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相公。”
“嗯?”
“相公。”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哦。”
床上的人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翻出几本话本,然后低声讲起了故事。
一直到了深夜,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男人这才将话本收起。
然后紧了紧怀抱,进入了梦乡。
呼吸声悠悠的,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
日子平淡无味,山上的人却乐在其中。
那颗长满了猴毛的桃树,在林夕期待的目光中一天天的长大,开花,可却迟迟没有结果。
这让林夕很是不满。
云长生却通过这件事,大致知道了这棵光开花不结果的树,到底是哪棵桃树的种……
雪云剑被李月放在了果园里,让他看着果园,除除虫,顺便修剪修剪树枝。
日子有点无聊,好在小萝莉剑灵偶尔会跑出来,在果园里与他玩闹一会儿。
如此又过了许多年。
直到某一日,正在写字的云长生正要下笔,那支爱却从桌子下穿了过去。
他面色一怔,拿着笔,迟迟没有动。
铮~
那边琴音也忽的一顿,琴弦断裂。
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放下了琴和笔,走到了秋千上。
如同蛊族时,也如同过去的许多年。
林夕坐在云长生怀里,双手环过男人的脖子,目光痴痴的,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微风拂柳,树叶沙沙的响,树影也随着微风晃动着。
“如果就这样跟我过一辈子,你愿意吗?”林夕直起身,额头抵着云长生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她的神情有些眷恋,语气不舍。
如此温柔的云长生,出了梦境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师尊。”
“嗯哼。”
“娘子。”
在梦境的最后,云长生终究还是换了个称呼。
他抬手,将林夕脸侧的几缕发丝捋到了耳后,然后轻轻捏了捏林夕的脸。
见到林夕不满的眼神,他眸中藏着笑意,然后摇了摇头。
在林夕面露不满,即将爆发前,他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吗,当年娘子醉酒时,我就曾想过,如此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想法也就逐渐变了许多。”
“但不管如何变,在太上忘情前,我都从未想过离开师尊身边。”
“呵,我不信。”林夕闻言撇了撇嘴,轻声嘟囔着道:“那天你背着黑棺,可是离开的很决绝。”
“不仅如此,你那天竟然还学会了威胁我!”
想起云长生从红尘里回来那天,林夕心里似是有些不舒服。
她瞪了眼云长生之后,又张开樱唇,恶狠狠的咬向了云长生的肩膀。
咬完后,她又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的道。
“你总是想让林多多回来。”
“你也以为我能让林多多回来。”
“你认为我不想让林多多回来。”
“可林多多本就是因情劫而诞生,情劫散了,她也就散了。”
“就算我不给她设寿数限制,她也会消散。”
“从来不是我不让她回来。”
“我知道。”云长生点头。
俩人没再聊起林多多,反而手牵着手下了秋千。
出了宅院,山顶是熟悉的雪。
一双白色绣鞋,一双白色长靴。
两双鞋子的主人在雪地里印出一排排的脚印。
俩人再次下山,观察了一下那棵长满了猴毛的桃树。
很遗憾,桃树依然只是开花,没有结果。
“看来是吃不到了。”林夕走到猕猴桃树旁,摘了点桃花。
“酿点酒试试。”
“还来得及吗?”云长生也帮着摘了点桃花,直到枝条上空空荡荡。
旁边的猴子和桃树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师徒俩人把桃花给摘完。
“管他呢,试试再说。”林夕说着话,然后将桃花放进了储物戒指。
出了梦境,谁知道猴子和桃树,还能不能折腾出这样一棵特殊的桃树。
既然吃不到桃子,那就酿点桃花酿尝尝鲜也好。
摘完了桃花,中午又习惯性的到李月那边蹭饭。
梦醒后,这位一心向道的乾坤境转世身,估计又会化身为修炼狂魔。
到时就吃不到这样美味可口的饭菜了。
找了这样一个借口,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压榨李月。
俩人一直从中午吃到了傍晚,顺便打包了一桌子的菜……
夜晚时,云长生难得的认真写了一次作业。
检查完作业的林夕觉得很满意,然后又布置了许多作业……
好不容易将作业做完,也许是屋里太热,云长生出去吹了吹晚风。
林夕则认为云长生大晚上不睡觉,一定是作业布置的不够多。
于是这一晚,宅院里到处都有云长生挑灯夜读的影子。
秋千上、温泉里、屋顶上、书桌上、亭子里……
轰的一声。
周围的虚空忽然震动。
补了一夜作业的云长生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还没有从昨夜的疯狂补习中缓过神来。
他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切,揉了揉眼睛。
咔嚓。
面前的虚空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
就像是破碎的琉璃,所有的裂痕迅速朝着周围扩散。
透明的碎块一片片的往下落,所有映入眼帘的事物逐渐变得虚幻。
意识变得昏昏沉沉,越来越模糊。
那丰富的情感逐渐消失,迎面而来的,是一抹浩瀚的洁白。
他的目光越来越淡漠,面色也越来越平淡。
身旁的林夕似有所觉。
她睁开眼,起身,素白的手轻轻抚过云长生的脸颊。
她拥抱着身旁的男人,看着梦境一点一点的破碎。
俩人对视着。
“可以再叫我一声娘子吗?”她问道。
良久后,有人回应了她:“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