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郎神撞开金锁、金光纵过北海之后,却不回转向天庭,而是落到南赡部洲,径往玉泉山金霞洞投去。
他身上的伤,有些只是看着吓人,如头颈上的,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致命伤,但对他而言不是,他有“续头”神通,直接把头砍掉再重新长一个就好。
还有一些,则十分危急,亟需师门的帮助才能处理,否则恶化下去,只怕要伤及根基,如金丹上的伤。
……
“可惜了……”
北俱芦洲洲边的密林之中,一声夹杂着些许敬意的清冷叹息淡淡响起,昏暗晦明的林光中,伴随着叹息声现出的,是一张睫如乌羽、鼻腻鹅脂的绝美脸庞。
她适才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二郎神额心上紧闭的细长竖眼乍然泛出光彩,豁然睁开射出一道神光,接着他骤然进步逆势劈出一刀。
这凄冷一刀如雪!如霜!如电!其快逾闪电,快逾流光,劈出的刹那仿佛追上并回溯了时光般,后发先至地越过额上神眼近距离下射出的神光先一步劈斩了出去,加持着“斩妖”和“担山”双神通的一刀,直接斩开双方的联手之势和防御。
——没错,这二郎破阵而出,竟不止用了“振山撼地”之法,在此之前,他竟还借着施展天罡神通的动作为障眼,暗中用了“担山”神通,将六座困住自己的山丘重量加持到手中的两刃三尖刀上!!
这种明暗同时的操作,也只有二郎神这样顶级的土脉真仙,才能够做到。
接着在刀光剑影、冷刃舔血之间,二郎真君又以近乎完全放弃自身的格挡防御为代价,以攻对攻,以伤换伤,加持了“大力”神通的一拳和一脚分别将两边各自砸开,以决绝的姿态生生凿穿死路!
最令人称道的是,他这一连串动作连贯至极,仿佛早已深思熟虑好了,衔接得天衣无缝,没有分毫迟疑和停顿!
她甚至可以断定,二郎神的“纵地金光”之法,必然是再劈出那一刀后就开始以法力运转,否则何以能一纵而过北海!
缜密、大胆、果决、自信!即使在最后面对“风吟”一刀的拦截时,他的应对依然无比正确——那一刀别有玄妙,如果他不是连用“支离”和“寄杖”之术,在中刀的瞬间就选择将身中的刀意都转嫁到左臂,而是试图以身上的东西代劫的话,那么他今天就走不出这北俱芦洲了……
这一点犹甚可惜!
……
……
另一边,雨山。
目送二郎神离去之后,焦平看向师姐钟离春,欲言又止。
钟离春笑笑,手指虚点,指向师弟的心口,口中道:
“物体自然…师弟,这是我的修行,有一因自有一果,我的剑不惧因果,只畏因果夹缠不清,到时剪不断理还乱。”
“师弟,我们的修行,自己的一颗心才是最重要的,要照顾好。”
焦平受教。
只是心底里,对师姐在二郎神面前郭申一事的处理,仍是有些不以为然。
钟离春对此洞若观火,却只笑笑,不再劝说,一人有一心,点到为止即可,再说下去,又何尝不是拗了他的心?
她转而拿出一物,道:
“师弟,你看看这个?”
焦平看去,但见钟离春手中的事物两头尖尖中间鼓,通体似由暗色金属片拼接而成的梭状物——此事物他已是十分熟悉,正是那公输祖师所铸的九子梭。
钟离春道:
“看来师弟认出来了…此物乃是之前的打斗中,从郭申将军身上掉落下来的,我因见你手中似有不少相类之物,所以便收了起来,打算给你看看。”
说罢,她将托在掌中的事物递过,焦平上手后神识一触,确定道:
“确实是公输九子梭之一。”
说完,他面色有些沉吟,说来这公输九子梭他从未曾主动去收罗过,但此物却总是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算上这一只的话,不自觉间手中竟已有了七数,莫非此宝与他当真特别有缘?
抑或是……
钟离春见其警醒,有些欣慰,道:
“看来师弟已经想到了。”
焦平心中一凛,恭敬道:
“还请师姐指点。”
钟离春伸出手,将焦平托着飞梭的手掌合上,道:“师弟何需担忧?若是这些公输飞梭与你命里果真有着注定的缘法,那自然合该来到你手上。”
“若非是那因缘牵系,而是有人特意将这些东西送到你手上,师弟你也尽管收下就是,且看到时这人想做什么。”
“师弟,你并非没有跟脚的人。”
焦平凛然称谢,钟离春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不过他自己明白,和由钟离春亲口说出来,到底是不同的。
接下来,焦平依然拜请师姐暂留一段时间,继续代为镇守雨山,自己则在雨山留守人员中点起一批人马作为仪仗,摆足了真君的架势后,方才带着郭身的遗体沿路大张旗鼓径往天庭而去。
由于精锐人员在外,故而此行虽然声势浩大,但队伍的行进速度上比之上一次出行却是要慢上许多,不过焦平并不在意,慢一些才好,正要更多人知道此事!
山一程水一程,山水迢迢,好容易一行来到洲边,与奉命从雨山赶路过来、等候在海上的黑水道兵汇合,两队并作一队,声势更加浩大地渡海而过。
不料行至半路,前方海域之上忽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风雨大作,黑色的海面白浊的恶浪翻滚不休,拦住去路。
焦平冷哼一声,手中握着的刀上有微微的五色毫芒闪过,顿时镇住这一方恶浪浊水,海域中无论是海上翻腾的恶浪也好、空域中躁动着的水汽也好,全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一一镇压抚平。
拦路的法门被破,没奈何,只好亲身来见——焦平正待吩咐车驾起行,这时海底骤然传出一声沉闷而悠远的龙吟声,接着一条青龙破水而出,化作一人拦在车队前,敛袂行了一礼,道:
“东海龙女敖听心,见过覆海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