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藏在这里。”
此时,夜色已深。
丹尼尔领着那名黑魔法师来到一辆简陋的推车旁,掀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皮革。
“快进去。”
黑魔法师依然紧握着那个黑色的球体,他眉头紧锁,打量着这辆堆满了牲畜副产品和农场用品的推车。
显然,他对这辆布满虫子的推车外观感到十分不悦。
他空出一只手,再次掀开皮革,怒视着丹尼尔。
“你让我进这里?”
“这已经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好条件了。”
“该死,这就是我最讨厌乡下的原因。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隐藏身形?”
“如果你用皮革遮盖自己,从远处看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幸运的是,丹尼尔的推车上恰好有一块他准备用来鞣革的皮革。
如果黑魔法师能用它遮盖自己并小心行动,就不会轻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毕竟,丹尼尔有时也会在深夜时分独自前往农场。
黑魔法师虽然满心不悦,但还是皱着眉头爬上了推车。
即便如此,他手中的魔法光芒依旧紧盯着丹尼尔,不敢有丝毫放松。
“别离开我的视线。如果你试图逃脱,我会立刻杀了你。明白吗?”
黑魔法师拉过皮革遮住头部,向丹尼尔发出严厉的警告。
这意味着,若丹尼尔做出任何轻率的举动,黑魔法师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论对手身份如何,他都不喜欢自己处于无法掌控的境地。
丹尼尔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理解并接受黑魔法师的警告。
此时,他没有理由去挑衅这位强大的对手。
如果被可能在附近徘徊的异教徒审判官发现,不仅黑魔法师,就连丹尼尔自己也可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那就快点动身吧。”
“……好的。”
丹尼尔回应后,抓起了推车的把手。
尽管他经常运送重物,但通常都有村民帮忙。
此刻,他感觉这辆推车比平时更加沉重。
咔嗒咔嗒咔嗒,推车在黑夜中发出不悦的声响,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回荡着。
丹尼尔小心翼翼地前进,时刻警惕着可能潜伏在暗处的危险。
皮革遮盖下的黑魔法师锐利的目光始终紧盯着他。
“尽量安静地前进。如果被发现了,你会是先死的那个。”
“呼……”
丹尼尔感觉就像是在推动一头他刚刚屠宰的牛,汗水不断从紧握推车的手上滴落。
在这充满危险的夜间行动中,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但丹尼尔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和推车轮子的转动声外,推车上再无其他声响。
这要归功于丹尼尔那如同在工作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移动方式。
“如果看到有人靠近,立刻告诉我。”
丹尼尔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距离村庄边缘还有一段距离,随时可能遇到行人或巡逻的士兵。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一盏摇曳的灯笼进入了他的视线。
丹尼尔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紧盯着那远处的火光。
他迅速将目光转回黑魔法师那双隐藏在皮革下的锐利眼睛,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有人朝这边来了。”
“……你去应付他。”
“你最好再隐藏深一些。”
黑魔法师对丹尼尔的提议皱了皱眉,但还是恼怒地扯了一块皮革盖在自己身上。
在皮革的遮掩下,他的视线虽受限制,但他显然在努力让自己更加隐蔽。
丹尼尔收回目光,再次警惕地望向前方。
一个手持灯笼的年轻人正向他们走来。
这位提着灯笼的年轻人是最近才来到村子的陌生人,丹尼尔并未在异教徒审判官的队伍中见过他,但他可能与他们有所关联。
丹尼尔保持冷静,主动向年轻人打招呼。
“哇,这么晚还出来啊。你是新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伦伯。你是丹尼尔对吧?听说你是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人。”
“你不用这么客气。”
伦伯微笑着回应了丹尼尔的招呼,但丹尼尔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隐藏在皮革下的黑魔法师身上。
是因为自己深夜独自推着一辆看似寻常的推车吗?
伦伯似乎对丹尼尔的行为产生了兴趣,他提着灯笼缓缓走近。
当伦伯的灯笼光芒逐渐靠近黑魔法师所在的位置时,丹尼尔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升起。
“这么晚了,不拿灯笼在外面做什么?能告诉我你在忙什么吗?”
“你很好奇吗?”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呃,这皮革上怎么这么多虫子?”
伦伯举起灯笼,仔细检查起推车上的皮革,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虫子时,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块尚未完成鞣制的皮革上,各种昆虫聚集,景象令人作呕。
伦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虫子群吓到了,他的反应给了丹尼尔一个机会。
他趁机推着推车缓缓向伦伯靠近。
随着推车越靠越近,伦伯不得不连连后退,以保持与那些恶心虫子的距离。
“看来你不喜欢虫子?”
“抱歉,我实在是受不了它们。它们看起来太恶心了……”
“当然,我也不喜欢它们。我没能及时鞣制这些皮革,所以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皮革在屠宰后若未得到正确鞣制,很容易腐烂或被虫子侵袭,这是常有的事。
丹尼尔这辈子都在与皮革打交道,所以他深知这一点。
他将那些未及处理的皮革移到了农场,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听完丹尼尔的解释,伦伯叹了口气,目光仍停留在那些皮革上。
“啊……”
“我想,如果把它们放在院子里太久,只会更加杂乱无章,所以我得再洒些盐,然后搬到农场去处理。”
看到那些爬满虫子的皮革,伦伯连连点头,又后退了几步。
伦伯紧皱着眉头后退,而丹尼尔则微笑着轻敲推车,试图甩掉车把上粘着的虫子。
推车里的黑魔法师被丹尼尔的触碰吓了一跳,但幸运的是,伦伯似乎并未察觉。
与丹尼尔保持距离的伦伯对他说:“哦,我明白了。在黑暗的道路上你要小心。”
“我走这条路已经很久了,就算没有灯笼也知道怎么走。”
“看来我是多虑了。我有点累,就先走了。”
丹尼尔也给伦伯简单的忠告,这是他每次遇到陌生人时都会说的话。
“最好别在夜里到处乱晃,村民们不会喜欢的。”
“我会记住的。那么……”
伦伯迅速表示赞同,提起灯笼转身离开。
但他仍不时回头望向丹尼尔,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看着伦伯渐行渐远的身影,丹尼尔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推车上。
黑魔法师仍然紧紧抓着皮革,藏匿其下。
由于伦伯已经走到了推车的另一侧,他的视线大部分被遮挡,甚至无法清晰地看到丹尼尔的动作。
“呼……”
丹尼尔从车把上移开汗湿的手,在裤子上随意地擦拭着。
他试图抹去因紧张而不停渗出的汗水。
在裤子上摩擦手掌时,他碰到了某个硬物。
丹尼尔低头查看手中抓到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装有屠宰工具的皮革袋子,他匆忙中忘记取下了,现在还挂在腰间。
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丹尼尔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些熟悉的屠宰工具。
“那个人走了吗?”
从皮革遮盖下传来黑魔导师压低嗓音的询问。
但此刻,丹尼尔无暇顾及黑魔导师的问题。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中的屠宰刀所吸引。
丹尼尔的右手不自觉地紧握住了那把屠宰刀。
他的眼睛紧盯着刀刃上反射出的清冷月光,那锋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一切。
“……”
他感到指尖紧紧贴着冰冷的刀柄,那是一种既沉重又轻盈的感觉,对他来说异常熟悉。
这把刀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因为他早已将屠夫的工作融入了自己的生命。
他曾无数次用这把刀结束牲畜的生命,每一次都干净利落。
他不敢想象,到底有多少生命曾在他手中消逝。
“你聋了吗?我问你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别告诉我你还在盯着那把刀看?”
丹尼尔握着刀刃的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老茧。
冲动与本能交织在一起,他仿佛能感受到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皮肤时的细微触感。
他记得那种手起刀落,切割肉体的流畅与决绝;也记得用力之下,骨头被折断时的那种独特质感。
然而,此刻他的视线从刀刃上移开,重新落在了眼前的皮革上。
“……”
砰砰砰砰,他的心跳声在压抑中猛然爆发,尤其是在面对着那藏着某人的皮革时。
手中的刀刃冰冷刺骨,但凝视着它的双眼却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他眼前的敌人,不,那更像是一张他曾无数次用这把刀无声割断喉咙的动物的皮。
“如果三秒内你不回答,我就砍掉你的一只手臂。三。”
丹尼尔紧盯着推车的眼神变得冷酷无情,仿佛眼前的不是皮革,而是一只待宰的牲畜。
在那皮革之下,藏着的仿佛是一只恐惧得蜷缩成一团的牲畜。
握着屠宰刀的丹尼尔,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的动作在推车高度的遮挡下悄然进行。
“二。”
他的内心深处,本能在低语,催促他杀掉眼前的“野兽”,那个威胁他和家人的存在。
他粗重的呼吸暂停了一瞬,随即屏住气息,缓缓举起刀刃。
作为屠夫,他深知如何无声无息地结束生命。
“一。”
在他的心中,已经预演了无数次折断骨头、割断咽喉的场景。
手中的刀蠢蠢欲动,这把浸满鲜血的屠宰刀似乎正渴望着新的祭品。
他的手在寂静中缓缓上移,双手紧握刀刃,眼神却异常平静。
“啊!”
砰,啪。
他的刀在无声中刺破了皮革,穿透了那“野兽”的皮肤。
这就是它的结局,无声而致命。
沉默的屠夫从不张扬,丹尼尔在完成这一切后,继续推动着推车,目光深邃地望向自己的农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