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平时需要寄宿在一个凭体里，不能飘来飘去，否则会冲撞家里的气场。”
    “而且你是纯阳血，栩哥很怕你身上的气息，这段时间他都是躲在这个娃娃里修炼和慢慢熟悉你的气息。”
    “他现在对你已经熟悉，不太怕你了，所以才跑来厨房偷吃。”
    我尴尬地笑了笑：“原来这样……”
    说话间，碗里本和水溶为一体的血，缓缓凝结成一条血絮，从水里剥离出来。
    就像一条红色的云雾带，环绕盘桓在福娃周围。
    云雾带很快又落在地板上，呈小龙卷风似的从下向上升起。
    随着血絮消失，一个身穿嫩绿色对襟小褂子，锗石色小裤，脚穿刺绣黑色布鞋，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前额有撮逗号刘海的小屁孩显现在我面前。
    小孩五六岁大小，虎头虎脑，含着根手指，两只葡萄般的黑亮眼睛看着我和温也。
    好可爱的小孩！除了脸色有点惨白，一点都没有小鬼的阴森恐怖。
    我正要打招呼，小鬼头撅起嘴，叉着腰对温也喊道：“臭狐狸，快憋死我了！你俩在房间卿卿我我，把我丢在那么冷清的房间！说好的给我供香火和零食呢！大骗子！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出来了，哼！”
    说完不解气，竟然上来踢了两脚，抱着手臂一扭身，气呼呼地给了我俩个背影。
    额……你这是要萌死谁？！
    温也捏住他的后脖子，将他拎到高脚凳上，冷嗖嗖道：“你刚才偷听了多少？”
    我脸上泛红，又被趴墙根了，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屁孩。
    栩哥儿见说漏了嘴，心虚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绞着手指，软糯小声道：“也没有多少……”
    “咳咳……栩哥儿，你想吃什么？”我从冰箱里取出水果酸奶还有平时我吃的零食，摆在岛台上。
    他两只眼睛放光，毫不客气地用手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厨房里那个黄黄的果子也好吃！”
    我把切好的菠萝放在他面前，好奇道：“你要怎么吃？”
    小鬼能吃东西？
    栩哥把东西摆在福娃面前，指挥我：“你现在默念无常宝诰，最后加上我的名字，沈栩。”
    “无常宝诰是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栩哥儿瞪温也：“臭狐狸，你什么都没有教她？”
    温也揪住栩哥儿额前的逗号刘海：“臭狐狸是你叫的吗？”
    栩哥儿抗议地拍打温也的手背，不满道：“乐小麦可以叫，我为什么不可以叫？”
    “看来你都听到了？！”温也危险地眯了眯眼。
    栩哥儿连忙捂住嘴，摇头：“呜呜……我没有我没有！”
    他俩闹腾的功夫，我从房间里找到温也之前丢给我的道书，我记得在哪里见到过什么宝诰。
    翻了好几十页，终于在一堆神谱中，看到无常二字。
    我磕磕巴巴照读：
    志心皈命礼。
    地府酆都界，黑白无常鬼。辅佐东岳泰山，监察人间鬼魂。唤者既见，一见生财。保命护法，勾魂斩鬼。明辨善恶于阴阳两界，赫赫威仪镇护阴曹地府。铁棒惩治无道鬼，魂幡专度恭良人。至公至正，至慈至仁。地府两元帅，东岳教化镇殿护世大天尊。
    后缀加上栩哥儿的名字。
    刚念完，就听到一旁撕包装袋的声音：“好次，好次……这个吼吼次……”
    嘎吱，嘎吱——
    我看他塞的像仓鼠的嘴，好笑道：“栩哥儿， 为什么你吃东西要念无常老爷的宝诰？”
    他嘴里塞的鼓鼓囊囊：“为了帮泥，呜的名号挂在冥府无仓老爷下面……嘎吱嘎吱……则样，呜就阔以在人间行周，不会被鬼差抓周了……嘎吱嘎吱……吼吼次……吾现寨是预备鬼差……嘎吱嘎吱……再修炼一段思间，吾就阔以去冥府曾似报道任职……吾可不似一般的小鬼哦……嘎吱嘎吱……”
    好好，你不似一般的小鬼，是个贪吃鬼。
    做好饭，栩哥儿又吃了一大份菠萝饭和很多捞汁小海鲜，看他圆滚滚的肚子，我真怕撑坏他。
    收拾好卫生，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进了卧室。
    关系的突然转变，再同床真的很难把控事情的走向。
    还好温也正在打坐，我蹑手蹑脚地钻进自己的被窝，装作若无其事。
    迷离间，身后的床榻一沉，快要入睡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沉默片刻，身后传来温也清冷的声音，他似乎知道我还没睡。
    “你父亲应该是被代理人抓走的。”
    “嗯。”我紧张地捏着被子。
    “你后母说的那些话，可能是代理人引你上钩的陷阱。”
    “嗯。”
    我也想到了这点，否则为什么要给她一笔钱，说是封口费，没准是收买我后妈的费用，被她美化了而已。
    “不管是不是陷阱，明天我都陪你去一趟。”
    我深呼一口气，扭过身钻进温也的被窝，从身后拢着他，头埋在他的后脖颈，闭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温也的身体略微僵直，良久他把手轻轻覆在我放在他腰间的手背上，回我：“睡吧。”
    胸腹相贴，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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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钢铁厂在J城的旧城区，规模不大，我未和太姥姥住在一起之前，放假的时候偶尔过来玩。
    因为村子里的小伙伴都被我欺负怕了，好多人见到我都躲，我只好缠着父亲带我来厂子玩。
    他明令禁止我去工作区域，只能去厂子后面的两排工人家属平房那一片玩，那里有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孩。
    本着不欺负工人家属的原则，我和他们从来没打过架，有两个小姑娘还和我关系很好，可惜自打我被送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从此断了联系。
    去往钢铁厂的路上，我了解了栩儿哥的一些信息。
    原来，他生于北宋，是某大臣之子，从小天资聪颖，被誉为神童，可惜天妒英才，六岁病亡。
    他的魂体被封在墓中，上千年来，栩哥儿一直研读他父母给他陪葬的各种书籍和道经。
    北宋道家盛行，栩哥儿生前寄名在一个老道门下，会一些简单的修炼之法，他死后在墓中也是日日打坐，钻研道法。
    几年前有盗墓贼挖开他的墓穴，他从墓里溜出来，误打误撞被神秘小姐姐收下。
    小姐姐念栩哥儿小有道成，就留在身边，让他好好修炼。
    栩哥儿昨天说他修炼成鬼仙后就可以在冥界谋个不错的差职，所以他现在是预备公务员。
    “哼，如今世风日下，礼崩乐坏，要不是看在小狐狸多次恳求我的份上，我才懒得沾染世俗。”
    嘎吱——嘎吱——
    “世间污浊，我这才出来半日，竟觉得自己浊臭无比。”
    嘎吱——嘎吱——
    “还是在小娘娘的身边修炼好，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嘎吱——嘎吱——
    栩哥儿躺在后排座椅，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薯片，一出口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偈语典籍，老气横秋的语气和他的长相很不相符。
    和他手里番茄味的薯片更不相符！
    这家伙一边嫌弃世间污浊，一边吃垃圾食品！
    我从后视镜看他：“小娘娘？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喂，乐小麦，不许大不敬！”栩哥儿蹭的一下飘起来，扒在我座椅的头枕上，凶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