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大摞。
这钱天牢御守确实不敢拿,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给他的 。
而是经由他的手给雍盛帝的。
看着眼前桌案上一大摞银票,雍盛帝的脸色接连变换,最后微微闭目后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在皇帝身边多年的刘崇禄知道,圣上这笑意绝非欣慰之笑,而是怒极而笑。
所有人皆知陛下被束缚住了手脚,想对朝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却掣肘繁多。
可唯有刘崇禄知晓,看似陛下处处受制,但从陛下往上数三代帝王加在一起杀的人,都没有陛下一个人多。
而每次陛下要杀人的时候,嘴角都会出现这样一丝看似寻常的笑意。
“看来朕还是小看了大雍臣子,本以为一群五品以下官员一夜间拿出两百万两已是极限,可这季博常却用这样的方式狠狠甩了朕一耳光。”
“他是要用这样方式告诉朕,你不了解你的大雍,你更不了解你的臣子。”
说着,雍盛帝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之上,震得桌案上的奏折哗啦一声掉落在地。
“好啊,好啊!”
刘崇禄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眼里也是出现了浓浓的疑惑之色。
他实在不明白那季博常为何要触怒陛下,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将银票送来。
若是他以雍律使的身份进宫面圣,当面将银票献上 ,那他一定会得到陛下的大力褒奖,也会得到陛下重用。
但他没有,却是用了这样狠狠甩皇帝一耳光的方式送来的。
仿佛知道刘崇禄心中所想,雍盛帝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再度开口。
“他是想告诉朕,他会为朕做事 ,但却会用自己的方式 。”
说到这嘴角的那丝笑意再次出现。
“也是在提醒朕,他不止是一把杀人的刀,更是一根划船的桨,推动我大雍逆水行舟的那根船桨。”
“好,既然你在跟朕强调你存在的价值 ,但这从五品官以下讹诈四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本事还不够。”
说着看向刘崇禄。
“拟旨,调集夔牛卫第一小队三百人听命于季博常,明日出帝都清查运河溃堤之事。”
“另 ,季博常身为户部外事郎 ,负责安置城外流民事宜,若违 ,诛九族。”
看着领命离去的刘崇禄,雍盛帝再次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
“若你真能推动朕的大雍逆流而上,那朕将你变成第二个申逐鹿又何妨?”
忠臣傲骨,这是前世名言。
但凡青史留名之人,皆是身怀傲骨之人。
傲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当堂质问斥责圣人,与维诺谄媚之臣截然不同。
季博常不想青史留名,更不愿去做那铁骨铮铮的质问斥责皇帝之臣。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皇帝知道,自己绝不是怕死只会按旨行事,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傀儡 。
我有脾气,我有性格,我有傲骨 。
尽管他比谁都怕死,但怕死不能显露出来,那样就会被人拿捏住你的死穴。
你用我爹用我的命控制我做你手里的刀 ,可以,忠君爱国嘛。
但你不能把我当成替死的锅,横竖都是死,我会在死前反噬你的。
嚣张吗 ?
作死吗?
不 ,这是在保命。
而季博常也算准了,雍盛帝一定不会因此恼怒降罪,因为他找不到可以替代自己的人。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 ,季博常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 ,因为从这一刻起,自己将真正得到皇帝的庇佑。
之前圣旨虽有,但他身边没有一兵一卒,更没有实权。
因为皇帝一开始的意思,只是将自己父子当做棋子和朝臣互咬,他借此机会大杀特杀,而自己父子也会在最后时刻被处死。
狗日的封建皇朝,就是这么阴险。
同时季博常也更是清楚,左相之所以让自己经常进出府邸,无非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条鲶鱼。
一条能够帮他清除鱼池里垃圾的鲶鱼,正是明白这一点,他的下手对象只涉及五品官以下。
五品官员以上,他不会动,左相也不允许他动。
也正是因为他的识相,左相才会任由他借势,更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人才多不胜数,但识相又知进退的,不多。
右相张白衣一心为政为国,但季博常却看不透这位右相大人。
他是贫民出身历经三帝,皇位更替他却仍稳坐右相之位。
要知道他没有左相那样的世家背景,更没有门阀作为背后底蕴,但却依然稳如泰山。
而季博常更是发现,右相一心为政为国,但却不是雍盛帝的拥趸。
他为的是大雍,而不是某位帝王 。
夔牛卫乃是皇家禁军,皇家禁军调拨季博常麾下,辅佐他清查运河溃堤之事,这又在帝都之内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季博常太异类了。
左相和右相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撇开认知和党派不论 ,单单屁股下的椅子就不允许他们和睦共处。
但季博常却是双相门客。
皇帝和双相朝臣的关系有目共睹,但他不但成了双相门客,如今更是和皇帝的关系异常“亲近”。
黑龙甲和禁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看懂的人不多 ,但看懂的不会说。
看不懂的则分成两种 ,一种要尽力交好。
别看他爹下了天牢,别看他头顶上有着四五道限期一月若违诛九族的圣旨。
但真正要死的人不是这样的。
你看哪个要死的人能接连得到赐封圣旨,能自由出入双相府邸,能搭上黑龙甲和让禁军听他调遣的。
这是鞭策,这是重用腾飞的前兆 。
但还有一种则是愤怒 ,嫉妒和发自骨子的恨,就如现在的五皇子。
自己的布局被顷刻间毁灭,全拜这不学无术的季博常所赐。
而这季博常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成了帝都首屈一指的红人,这让五皇子顿感如鲠在喉。
看着床榻上被断了右腕 ,趴在自己怀里委屈痛哭的林婉清,五皇子的恨意更是如惊涛骇浪般而起。
“殿下 ,婉儿痛。”
林婉清将自己纱布缠绕的右腕举起,双目含泪的对着五皇子说道。
看着梨花带雨从楚楚可怜的林婉清,五皇子轻轻拍了拍她裸露在外的香肩。
“放心,这次那季博常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