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口谕送达季府的一个时辰之后,季博常出现在了右相府邸。
“你不去奉旨行事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在看到季博常笑嘻嘻出现在自己书房里的时候,张白衣有些无奈的对他说道。
“听说户部最近银子多到银库都装不下了,这不想着过来找右相大人借点小钱嘛。”
“您也知道陛下把少府给我,就是让我去弄银子的。”
张白衣不耐的挥挥手。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我那点银子连之前的窟窿都补不上,哪里有银子给你。”
季博常一屁股坐在右相书桌前委屈的摊摊手。
“这少府本就该户部拨银打造军械的,可现在陛下直接一道旨意限期一月之内开工锻造,若违诛九族,您这又一两银子不给,这不把人往绝路上逼嘛。”
右相闻言放下手里公文看向季博常。
“要怪就怪你之前做的事太过出色,你自己强出头陛下不找你找谁?”
季博常摇头苦笑。
“若是我不表现的出色些,您觉得我现在还能有坐在您面前的机会吗?”
这话让右相微微一滞,随后有些无奈的摇头。
因为季博常说的没错,若是他没有表现的这般出色显示出了自己的利用价值,怕是这少年人早已被陛下当做弃子抛弃了。
“银子没有,可以允许你问三个问题,权当是对你这次的报酬了。”
季博常嘿嘿一笑:“问题我就不问了,还是听您说吧,这样我才能知道怎么做不会送了小命。”
右相鼻中轻哼了:“狡猾如狐的东西,罢了,就说与你听,你死了对现在的大雍也是一种损失。”
他说的是现在,而不是以后。
“我知晓灵妃娘娘对你很有好感,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去走动一下吧。”
“因为就快立后了。”
季博常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您是说…”
右相点点头。
“陛下放任大皇子谋逆的用意之一就在太后,太后和灵妃不睦不是秘密,借由大皇子谋逆之事将太后禁足在慈宁宫就是为灵妃站台。”
右相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去过临府,自然知道立灵妃为后陛下能从临家得到什么好处。”
“那些中榜举子被射杀其实是一种交换。”
季博常皱眉:“交换什么?”
“军权。”
右相说完将茶盏放下。
“大雍之军并非你所知的那些朝廷建制,也并非全部都掌握在陛下手里,不然你以为陛下能允许世家门阀存在这么久?”
“据我所知,江南和东南之地所藏之军就不会比陛下手里的大军少,而且那是专属世家门阀的私军。”
“陛下要对北夷动兵,光靠朝廷的战兵是不够的,而且朝廷大军出动难保江南私军不会趁机进入帝都鸠占鹊巢,所以陛下要的不仅是江南之粮,还有江南私军。”
季博常眉头皱的更紧。
“陛下用意左相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会同意?”
“会。”
右相回答了季博常后继续接口说道。
“这就是交换的内容,因为那些私军会成为大雍战兵之列,但却是独立于陛下之外的大雍战兵。”
季博常听到这里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摇头苦笑。
“一国之军分属君臣,这样的大军真的能打胜仗吗?”
右相沉默了一下之后看向季博常。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如果我猜测不差的话,太府也会交到你的手上。”
季博常眉头微微一挑:“太府?”
右相点点头:“陛下和左相的联合是脆弱彼此不信任的,少府和太府负责军械打造事关重大,除了你,任何人被放在这个位置上都不能让双方放心。”
右相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季博常一眼。
“这是你的优势,可以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但这也是致命的,因为你的两头游走注定不会被任何一方当做心腹,一旦联合之势被打破你就是第一个被抛弃的人。”
季博常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我太难了。”
随后看向张白衣:“您说,我该忠于哪一方更合适呢?”
右相沉默了一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忠于自己的内心。”
右相的话让季博常的眼内闪过一道精芒,随后对着右相一笑。
“那我就以右相为榜样,从始至终忠于自己的内心。”
对于季博常的话右相不置可否,随后再次开口。
“出兵之事很快就会定下来,所以你也该动起来了。”
这话让季博常有些惊讶,虽然依右相所说皇帝和左相达成了协议,但这个过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吧。
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得顺的。
“原本是要拖上一段时间的,但现在大雍有一位能干至极的黄门侍郎在,所以这个过程就被简化了。”
“我爹?”
右相重重一哼。
“皇宫抓出大批奸细,你爹是监斩官,随后他又带着纸笔去了天牢见了大皇子和蒋作阳,陛下将这个消息放出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如果有人唱反调那你爹就要挨个扣屎盆子了。”
“他在户部这般多年我对他知之甚清,若是让他执掌一方他定能刮地三尺民不聊生,但让他去害个人那简直轻而易举,我和左相他动不了,但真让他去运作弄死个把侍郎还是能做到的。”
“现在局面处在平衡之中,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被你爹扣了屎盆子,而且你爹的屎盆子只要举起来,就是陛下都阻止不了他要扣下去的动作。”
“一旦他真扣下去,陛下和左相之间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所以不但朝臣怕,就连陛下都怕 ,所以这个进程会被加速提前 。”
看着嘴角直抽的季博常,右相无奈摇头后眼带欣慰的看向季博常。
“还好 ,你和你爹不一样 ,做事更有分寸也不会那般激进,这对现在的大雍是好事。”
这是右相第二次说了同样的话 ,现在的大雍。
就在季博常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右相叫住季博常。
右相罕见的起身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但难得糊涂其实才是真正的智慧。”
“有些事,不必记得太过清楚更不必放在心上。”
季博常笑了。
“谢右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