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洛氏女阿沁,见过诸君。”
台上,女郎只是浅浅福身施礼,而后又道:“诸君,实在抱歉,不知诸君可容小女将舞台改一改。”
说完,她又赶紧补充,“不到半盏茶时间,很快的。”
“可,不过你动作得快些,后面还有人呢。”
出声的乃是王矍,其话语落下之后,其余的那些名士们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是默认同意了下来。
那女郎得到了应允,当即便吩咐自己身边的侍从们赶快登台上来,而她则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这些侍从们去搬来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的东西。
这些侍从们动作也是相当的利索,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完毕,很快便布置出了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出来。
只见这台上,最靠前放在地上的乃是一片立体且栩栩如生的昙花丛,这昙花的每一朵都是那么的鲜活,仿佛就真是摘下了盛开的昙花过来一般;而在中间稍微高上一点的地方,则是有着一团团的祥云图案;至于最后边位置最高的,则是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整个布景四周还挂满了轻盈的银蓝色纱帐。
布置好场景后,女郎这才道:“这是小女今日曲目主题《月下昙仙》,我要表演的是琴舞。”
“善,实在妙极,洛女郎且快快开始吧!”王矍见到这女郎的布景,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笑着催促。
洛沁也温柔一笑,她上座摆琴,接着袅袅琴音自她手中倾泻而出。
在琴音之中,一个戴着雪白面纱,身穿银色昙花样的舞裙,挽着飞仙髻的小舞姬,在一朵绽开的昙花之中徐徐走出,她身姿婀娜,舞步随着洛沁的琴音快慢有序……
谢筠定定看着舞台左边抚琴的女郎,看她完全投入其中,全神贯注弹奏,他不由被她的琴音吸引……
而然,恰在此时,梦境戛然而止!
谢筠猛地睁眼,当即看到榻边随侍勿言正担忧地望着自己,刹那间,他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怎么偏偏这时候就结束了!
后面怎么样了?
二殿下是何反应?
他是不是去纠缠阿沁了?
那时自己又是何反应?
谢筠满心不甘坐起身,重重捶了一下床榻。
“郎君,那边传来消息,洛女郎的存在已经被皇后崔氏所发现,如今崔氏闹到朝堂之上,陛下无奈,已将人接入皇宫。”此时,勿言突然恭敬汇报。
“你说什么?!”
谢筠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问。
“陛下已将洛女郎与其子接入皇宫。”勿言再次禀报。
皇后崔氏?
接入皇宫?
可现今的皇后不是庾氏吗?
谢筠环视四周,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细节,房间里的摆设熟悉得让人心安,却又在某些细微之处透露出一丝陌生感。他凝视着眼前的勿言,注意到对方的面庞比起记忆中的模样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难道自己还未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竟然又陷入了另一场梦境之中!
谢筠暗自思忖,努力压抑住内心涌起的惊异情绪。他定了定神,神情严肃地对勿言道:“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勿言虽然对今日谢筠的异常表现感到困惑不解,但还是顺从地应道:“是。郎君,崔皇后意外得知了今上藏匿在郊外的洛氏女母子之事。然而,她并没有直接揭露此事,反而巧妙地借助杨贵嫔之手,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前朝。”
“众臣们至此方才惊觉今上在外头金屋藏娇,而且这位女子还育有一个四岁大的儿子。您也知道,今上的子嗣向来稀少,仅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因而,大臣们纷纷上书奏请,要求将这对母子接入宫中。”
四岁的儿子?
谢筠不禁皱眉深思。
这究竟是过去了多少年啊!
不久前,他才梦到阿沁遭到晋昭的催眠和囚禁,如今却突然跳跃到成为一个四岁稚儿的阿母。
这预知梦的发展毫无规律可循,完全打乱了时间顺序。
得知阿沁与别的男子有了孩子,即便是梦,谢筠心中依旧如被万蚁啃噬般阵阵刺痛,那种感觉刻骨铭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杨贵嫔是谁?”谢筠声音沙哑地问道。
勿言这下更加疑惑了,平日里聪明伶俐的郎君今日为何连这等事也忘却了?但他不敢多问,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郎君的话,杨贵嫔乃是今上的表妹,弘农杨氏之女杨依依。”
杨依依?
对,之前梦里,三弟说过。
哼,晋昭如此霸道地抢走阿沁,最后却连一个贵嫔的封号都舍不得给她,只敢偷偷摸摸地将她养在宫外,让她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想到此处,谢筠心中不禁燃起一股愤恨之情。
“而且……”勿言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郎君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且什么?快说!”谢筠语气不耐地催促道。
勿言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而且,洛女郎如今肚腹中还怀着一个孩子,看着估摸已有三四个月大了……”
话音未落,勿言便迅速垂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也不敢抬头去窥视自家郎君的神色。
听到这个消息,谢筠确实怔住了。
两人还有第二个孩子?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酸楚、有痛苦、有嫉妒、有愤怒……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强烈的感情致使他陡然从梦中苏醒,谢筠挣扎着睁开眼睛,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如此模糊,恍若隔世。
窗外的世界在晨曦中渐渐苏醒,窗棂中投射进几缕天光,梦醒后,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人感慨万千,却也觉得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