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沁在婢女和喜娘的搀扶下去了百合苑。
这个百合苑,是谢筠亲自画图纸设计出来的院子,同时征取洛沁不少意见,以求洛沁喜欢。
内里一草一木,每一个家具和装饰都是谢筠自己挑的,布置典雅,用料上乘,低调内敛的奢华。
喜床上撒了好多桂圆花生枣子等,寓意早生贵子。
洛沁坐在床沿边,满头假髻和珠翠压得她脖子酸疼,由如芳喂了她些茶水糕点填填肚子,听着外面一片喧嚣。
西天霞光隐去,东边升起弯弯月牙,夜幕笼罩着谢府,整个府邸灯火辉煌,张灯结彩,洋溢着大婚的喜庆氛围。
宽敞的大厅中,席位上摆满了丰盛的酒席,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宾客们欢声笑语,互相敬酒,一片喧哗热闹的景象。
丝竹声袅袅不绝,大厅中央的舞姬扭着玲珑腰身,甩动水袖翩翩起舞。
酒樽的碰撞声、欢笑声和祝福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府邸。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仆婢开始摆席设榻,高足榻中间放了张矮几,几上摆上美食,准备一会儿新人的“同牢”礼。
同牢礼是新婚夫妇共食同一荤菜,寓意着夫妻双方共同承担家族责任和义务。
洛沁一身繁复嫁衣,静静等待新郎过来,不知过了多久,谢筠在勿言和谢绮的搀扶下走进婚房。
这时期盛行闹洞房,谢筠的亲朋好友都来新房凑热闹,像谢六郎七郎等,正是十来岁爱玩的年纪,看到大兄成亲,闹着来看新娘子 。
一群小孩急匆匆涌进屋里,他们好奇地盯着新娘看个不停,当看清新娘放下手中的团扇后的绝美面容时,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事物。
他们被新娘的美貌深深吸引,一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沉浸在了这美好的画面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说:“长嫂好漂亮!”
其他孩子也道:“长嫂是仙女吗?”
“将来我也娶像长嫂一样美丽的妻子!”
小孩子真诚发问,小嘴忒甜,惹得大人哈哈发笑。
洛沁微笑着拿了几块小糕点分给他们,小郎们欢欢喜喜谢过。
谢绮目光在往洛沁发饰上一转,又看向她那满是刺绣的精美嫁衣,不由得咂咂嘴,暗道,原来红色婚服也能如此漂亮啊!
这时代贵族多流行白色婚服,他还以为像大兄和洛表妹这般清冷出尘绝世的人,定会选白色婚服呢,没想到他们要红色,更没想到红色也能如此典雅庄重。
嗯,他成婚时也要。
谢四娘等女郎在看到洛沁头上的发饰时,纷纷被惊艳到了。
谢筠一进来就往洛沁身上凑,他被灌了太多酒,如今脑子发昏,但还不忘记对想闹洞房的人说:“你们别太闹腾,阿沁今日已经够累了。”
“哎哟哎哟,瞧瞧,瞧瞧,这么护着人呐。”谢四郎啧啧称奇。
谢绮一把拍在他脑门上,笑骂:“没大没小。”
在场所有人笑作一团。
王氏眼含泪花,看向两位无比登对的新人,频频点头,她含笑道:“成了成了,别闹了,该到同牢礼和合衾礼了。”
仆人赶紧奉上两双象牙箸。
洛沁接过来,分一双给谢筠,见他满脸通红,担忧问:“伯安,你可还吃得下?”
谢筠揉了揉太阳穴,好笑道:“自然吃得下。”
这种重要礼节,他怎能犯错?
谢筠接过象牙箸,与洛沁面对着跪坐到一张榻席上,中间是三道菜肴,分别是高粱、谷子和肺片。
看到同牢礼的荤菜是肺片,洛沁脑子浮现出的就是后世那道叫“夫妻肺片”的菜,难道跟这个有点渊源不成?
仆人又端来一对金镶玉酒杯,和一壶美酒。
喜娘端起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酒壶,往两个杯子里斟满,让两位新人一人手持一杯。
她口中念着祝词,在众人的注视下,洛沁和谢筠交换了手中的酒杯再饮下,合衾礼算完成了。
合衾酒并不是新郎新娘手臂交握着喝,而是对换各自手里的酒杯,习俗早期是用一个葫芦锯成两半,一人一半,象征夫妻合二为一,同甘共苦,后来才是杯子。
合衾礼完成,两人拿起筷子夹面前的菜肴一道吃几口,同牢礼也完成了。
接着,喜娘拿来剪刀,剪下新人两缕头发,打结后放到一个锦囊中。
“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喜娘又高高兴兴地念着祝词。
谢筠一个眼神,勿言马上过来往喜娘手里塞金叶子,这下喜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礼完成了,就该到洞房了……
王氏、李氏和郗氏等人很有眼色的带着仆妇离开了。
谢筠瞥了眼,看到还杵在那里动都不打算动的王矍和谢绮等人,心里那个气啊。
谢筠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快快离去。
王矍假装没看懂,道:“伯安,你眼睛抽筋了?”
谢筠:“……”
洛沁直接噗呲笑出声,看得出来,王矍是故意的。
谢筠自然也看出来了,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倏地站起身,径直走向王矍,一把揪住他衣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问:“你到底想怎样才走?”
“走什么啊?不是要闹洞房吗?都还没开始呢!”王矍丝毫不畏惧好兄弟的冷脸。
另一边的谢绮也在附和:“可不,闹洞房还没开始呢!”
谢筠深呼吸一口气,乜了眼谢绮,“那等你成婚了,我也让人去闹一闹。”
这下谢绮不说话,爱莫能助看了眼王矍,道:“无邪兄,小弟先行一步。”
他可是要成婚的人,这闹不得啊。
谢绮老老实实转身,听见身后传来王矍一声嗤笑,“呵,出息。”
谢绮耸耸肩。
你不成婚,我可是要成婚啊!
他是真怕大兄报复。
其他小郎不敢真去惹大兄,见三兄走了,也赶紧跟上。
房间里这下除了一众仆婢就是王矍了,谢筠因酒精显得脸色殷红,但眼神依旧清明凌厉。
他目光悠悠落到王矍身上,见他一身白底金文长衫,摇着折扇,悠哉悠哉,谢筠直接气笑了,问:“那你想如何?”
王矍摇着折扇的手一顿,慢悠悠抬起眼,笑盈盈道:“我想要你房里一幅画。”
谢筠:“……”
呵,他就知道。
谢筠忍了又忍,问:“哪幅?”
“伯安你答应了?”王矍脸上笑意更甚。
谢筠盯着他,仔仔细细看了会儿,道:“是《踏雪寻梅图》?”
“对!”王矍点头。
他老早就眼馋那幅画了,这可是前朝大儒所作,为此他还给自己取名号“寻梅居士”,可惜谢筠死活不肯将画给他。
谢筠一脸“果然如此”是神色,似是极为无奈,摆摆手,“明日送你,你现在快出去。”
“果真?”王矍眼睛亮了亮。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王矍一合折扇,摆手,“好!”
而后,心情颇好地拱手道了句:“既是如此,我也不会白拿你的话,在这里小弟就祝伯安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快走快走。”
谢筠不耐烦赶人。
这下拿到想要的东西,王矍也没再碍眼,哼着曲儿,摇着扇子,潇潇洒洒走了。
人走后,仆妇们准备过来伺候二人褪去外面繁复的礼服,谢筠却挥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