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沁怀胎九月之时,她还是未能见到儿子。
女子身披厚重的貂毛斗篷,独自坐在宫殿里,轻轻抚摸着肚子,透过窗棂看向天边的白茫茫的天空。
入冬了。
初冬的皇宫,笼罩在一片清冷的氛围中。寒风凛冽,吹过宫墙和宫殿的角落,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天空中飘着淡淡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给皇宫增添了一份宁静和清幽。
关雎宫院里的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格外的孤寂、寥落。
宫殿内燃烧着火炉,如芳等人也换上了厚重的冬装。
“哎……”
洛沁落寞地叹了声。
想儿子了。
真的好想好想她的尧儿啊。
也不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念书,入冬了,宫人可有给他穿好衣裳……
兀自沉声许久,最终,洛沁还是让唤了侍立在一边的如芳过来。
“贵人,可是有何吩咐?”如芳上前。
洛沁顿了顿,再三犹豫,对如芳道:“你去与陛下说,我想见四皇子……”
闻言,如芳一喜,“喏,奴婢这就去!”
太好了,贵人总是要与陛下缓和关系了!
这么久以来,她们这些下人看着可着急了。
御书房内,晋昭一听是洛沁要见他,他沉郁许久的脸上霎时绽放光芒!
“果真?”
晋昭激动问谷雨。
拿着拂尘的谷雨也满脸堆笑,“千真万确,关雎宫的如芳亲自来说的。”
“善善善!!”
晋昭大喜过望,随手将手中的玉质狼毫笔搁置到青瓷山形笔搁上,撑案起身,“来人,替朕理裳!”
“喏!”
有宫女来为晋昭穿上翘头履,又整理好火红色的龙袍,以及头上的五梁冠。
晋昭对镜理衫,满怀期待。
娉儿要见他,可是已经想通了?
可是要妥协了?
哎,娉儿也真是的,与他置气这么久,恢复记忆有那么重要吗?
他们都有两个孩子了,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如今娉儿想通了。
披上一件鹤氅裘,晋昭心里火热,“走,摆驾关雎宫!”
谷雨:“喏!”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关雎宫,晋昭满心欢喜踏入宫门,“娉儿!”
洛沁随意坐在榻上,广袖遮掩了已经很大的孕肚,两手交握着,手上是个自制的取暖手炉。
“娉儿!”
晋昭自外面携风带雨进来,一看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他脸上笑容灿烂。
正想急急过去拥抱她,脚下一顿,想起来自己一身寒气会过给洛沁,娉儿如今有孕,万不能受寒,于是脱了身上的鹤氅裘,交给身边的谷雨。
再转身去燎炉边烤烤,等身上寒气没了,这才欢喜走向洛沁。
“娉儿,你终于要见朕了,可是想明白了?”说着,他坐到洛沁身边,温柔地要去揽住她肩膀。
洛沁扭身躲开,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晋仲雪,我要见儿子。”
晋昭脸上笑意一滞,随后讪讪手上,“娉儿是想尧儿了?”
洛沁给他一个清凌凌的眼神,晋昭心里的火热一点点褪去,搓着手,道了句:“你见我,只是为了见尧儿?”
“若不然呢?”洛沁反问。
难道还想你了?
晋昭闻言,心口一滞,只觉自己那颗火热的心,被洛沁豁开一个大口子,往里灌满了冰块。
娉儿怎么能,你怎么能这般冷情冷肺……
他对她掏心窝子的好,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处万般怜爱,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他心里捅刀子……
她知不知道,他的心也会痛啊。
洛沁别过头,懒得多看他一眼,冷声,“晋仲雪,我要见尧儿。”
晋昭唇角一点点抿紧,两手握成拳,眉头一点点紧蹙,“娉儿,我们就不能掀过去吗?你非要如此吗?”
都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是没气消,难道要与他置气一辈子吗?
洛沁只是冷冷淡淡的重复一句,“我要见尧儿。”
她要不是太想儿了,才不愿见晋昭这张脸。
晋昭脸上倏地冷沉下来,从牙缝蹦出来几个字,“好,好,好得很!洛沁,有本事,你继续一辈子不原谅朕!”
而后,他拂袖转身,脚步一顿,他冰冷的声音传来,“若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别想再见尧儿,朕说过,你何时想通了,何时见尧儿。”
言罢,他大步离去。
“晋仲雪,算你狠!”洛沁冲他背影大吼一声。
两人始终没低头求和。
关雎宫内的宫人见状,心里失望着叹气。
贵人怎么又……哎……
还以为贵人想通了呢……
晋昭气冲冲走出殿门,谷雨赶忙追上去,为他披上鹤氅裘。
立在宫门外,晋昭仰头望初冬白茫茫的天幕,心里一阵说不出落寞与郁闷。
他静静站了许久,久到谷雨都要以为陛下被定了身。
忽地,晋昭突然问他:“谷雨,你说,为何娉儿这般执拗呢?”
他望着天,眼尾渐渐发红。
他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独独得不到心爱之人的温柔相待。
他真的已经在尽力了啊,娉儿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他呢……
他对她的爱那么深切,自第一面见她起,他心里只住进了她一人,其她女人只是为了权衡利弊而已啊……
北风呼呼,刮落树上寥寥无几的枯叶,仿佛刮进晋昭心里,卷走他一地心碎。
望着苍茫暮色,他眼睛的寂寥一点点收起,转而冷凝。
不行,必须要狠下心,让娉儿接纳他。
如今娉儿已经想尧儿想得坐不住了,他再坚持坚持,最后娉儿一定能为尧儿妥协的。
她一个做母亲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儿子。
打定主意,晋昭眼一凛,狠下心,离开了关雎宫。
殊不知,这将是他此生最后悔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