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中学。

    校长办公室。

    汪山以及初三一班的英语老师何贵风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

    何贵风是从外地调来的，年约30岁，皮肤偏白，是个看上去很斯文的人。

    数学老师张庆生也在，但他个子太矮，估计还不到一米五，并没有入座，而是靠在门边站着。

    校长背着手，在地上踱了几步后，说：“汪老师，你这简直是胡闹！咱们这是学校，不是外面的菜市场。”

    汪山推了推眼镜，说：“陈校长，你是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状况，人家顾小云她嫂子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咱们学校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再不想想办法抓一把，能考上高中的寥寥无几。”

    “胡闹！什么是真才实学？你了解她多少？”校长唾沫星子乱飞，“我去派出所调查过，她娘家在关峡谷，之前根本没上过学，登记的是文盲。文盲啊，你让一个文盲给学生补课？这不是搞笑吗？”

    “派出所登记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关心，但是人家确实当场背了曹刿论战，甚至都翻译出来了，不是我，是人家其他的家长都要求她来补课的嘛。”

    校长口干舌燥，端起桌子上的大瓷缸子，喝了口水，说：“因为背了一段课文，汪老师就要求她来给学生补课，要求其他老师分出自己的课时费，汪老师你未必也太武断了。不说其他，就以前那个年代，那些小脚老太太背起毛主席语录来，堂堂如流水，那你觉得她们懂吗？”

    何贵风忍不住低声笑了下，他赶紧掩饰般地咳了一下，说：“我觉得校长说的有道理，其他科目我不太清楚，就说英语，不是我不用心，主要是因为咱们的孩子没有学习环境，起步又晚，所以基础不牢靠，人家城里的孩子，上小学就开始学英语了，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他看了汪山一眼，继续说：“汪老师说的这个家长，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底细，但是我敢保证，她绝对不懂英语，如果她真的有能力提高孩子们的英语成绩，别说一节课时费，就是一个月的工资，我都可以给她。”

    “我的建议是，我们还是不要排除任何可能性，她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酒囊饭袋，让她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如果人家真能帮助孩子们，希望你们能把对应的课时费分给人家。”

    校长生气了。

    “汪老师，合着我说了半天你根本没听明白啊，她又不是老师，你让她每天来学校给学生上课？难道咱们学校没老师了吗？这要是传出去，晨阳中学不成了笑话？”

    张庆生突然说：“汪老师不是说她拿走了孩子们的近期试卷吗？等她下次来学校再说吧，万一她真的有比较好的建议，我们也还是可以采纳的。”

    正在这时，门响了三下。

    张庆生拉开门，便看到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汪山一下子站起来，笑着说：“你来了，快进来吧。”

    “校长，这就是我说的顾小云她嫂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关幼霜。”

    汪山简单地给他们几人彼此介绍了下。

    陈校长看了看关幼霜，一时有点懵，这女人的气质确实也不像是那种没文化的人，难道她肚子里真的有墨水？

    何贵风也是这种感觉，这女人虽然扎着马尾，衣着也简单，但搭配得特别好看，淡绿色宽松毛衣，喇叭牛仔裤，运动鞋，感觉比那些县城的女子还时尚。

    张庆生没咋看关幼霜，他看到漂亮的女子总会有深深的自卑感，何况他都快结婚了，再看漂亮异性也不合适。

    “我昨天看了下孩子们的试卷，根据他们的情况做了个分类，这是我分析的结果，你们看一下。”说着，关幼霜从文件袋中拿出一份分析图，放在校长面前。

    “总体来说，孩子们除了语文稍微好点，数学和英语的基础太差，很多概念都没有搞清楚，做题时没法举一反三，尤其是数学中的一些定理，只要稍微变一下题型，很多学生就不会做了，英语的话词汇量太小，阅读理解基本都读不懂。”

    校长挺惊讶的，听这女子说话，好像真的懂这些。他又看了看分析图，很细致，很漂亮，还用了颜色区分和标注。

    说实话，除了之前去教育局开会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还从来没见过做得这么漂亮的图。

    图上除了分析，下面还有结论跟对策，都很详细清晰。

    关幼霜继续说：“我的想法是把孩子们分成三类，因材施教，根据孩子们的情况，给予他们不同的辅导，这也是孔子的教育理念。那些比较拔尖的学生，再拼一拼，应该都能考上一中。”

    校长点点头，说：“你这个表确实做得很好，但是晨阳中学是完全中学，为了留生源，我们不允许孩子们报考一中。”

    “陈校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管是教学质量还是基础设施，一中都远远超过咱们中学，为什么不允许拔尖的孩子们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呢？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更应该看重孩子们以后的发展吧？”

    汪山说：“我觉得人家关女士说得有道理，我们不应该限制这些，应该让孩子们自由选择他们想去的学校。”

    校长摆摆手，说：“这些到时可以再跟教育局反映嘛，总之不是最重要的，我当然也希望孩子们以后能考上好大学，能为祖国的建设增砖添瓦。我觉得你这个因材施教的想法很好，我想把它传达给我们所有的老师。”

    校长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关幼霜，说：“你喝点水吧。”

    何贵风突然语气不善地说：“你也知道，做教育的不是口头说说，要真的懂这些东西，请问你懂初中英语吗？”

    关幼霜淡淡地笑了笑，说：“孩子们的英语成绩惨不忍睹，没一个及格的，何不把质疑别人的时间，用来思考怎么帮助孩子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