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这具白骨的一瞬间，连空气都几乎寂静了。

    图安一开始是茫然的，然后他想起乔海之前说的话，逐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第一次见吧？”乔海看到图安这副样子，也挺唏嘘的，“当时你昏迷了，所以那次苏则回来的时候，你没有看到。”

    “……他还回来过？”图安艰难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那件事解决之后不久，他回到了托利亚。”乔海说，“他说他一定会解决所有的事情，无论是污染还是灾厄，他都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他还告诫我们，为了阻止灾厄的再生与扩大，任何人都不可以再信仰女神了。”

    ……什么？

    这又是信息量很大的一段话。

    但是林书仪看着眼前的这具白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很难再思考别的什么了。

    他满脑子都是系统曾经的那两句话。

    ——只要遇到，您就会知道。

    ——只要你想使用它，那它就是你的。

    现在林书仪遇到了。

    他也确实知道了。

    在看到这具白骨的一瞬间，林书仪就明确地感到了一股共鸣，一股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的亲切感，无比熟悉，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毫无疑问，这具白骨，就是系统口中的更适合林书仪的身体。

    这个事实让林书仪非常混乱。

    林书仪：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一具骨头吗？

    难道他以后要让自己的灵魂附在这个骨架上面？成为一个死灵法师？亡灵术士？

    系统：无需担忧，只要将一部分精神力附着在上面，让它重新回到活着的状态，再给予一定的滋养，血肉就会重新生长。

    林书仪：一定的滋养？

    系统：准确来说，是一定量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矿物质……

    林书仪：相当于营养均衡的喂养？

    系统：是的。当然，还需要准备一个魔法阵，将这具骨骼放置在这个魔法阵中，再让它接触这些营养物质。

    说着系统就直接给林书仪展示了一个形态复杂的魔法阵。

    系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经验值的代价，这个魔法阵是免费赠送的。

    但林书仪还是很混乱。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具骨骼。

    乔海挑了挑眉，并没有阻止。毕竟按照刚才所说的，他已经将这具骨骼交给了林书仪，无论林书仪要怎么处理这具骨架，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图安闭了闭眼睛，事情的发展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这具骨架……”林书仪终于问，“是谁的遗骨？”

    乔海反问，“你猜不出来吗？”

    林书仪当然猜出来了，这是苏则的遗骨。

    不，用遗骨或许不够准确，按照乔海之前的说法，苏则应该还没有彻底死亡，应该还以某种方式存在着。

    林书仪：我真的可以使用它，使用这具骨骼生成我新的身体吗？

    系统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想使用它，那它就是你的。

    系统：如果您不使用它，那它就没用了。

    林书仪：苏则不能自己回来使用自己的身体吗？

    系统：是的，他不能。

    哪怕系统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林书仪还是无法忽视这么做可能带来的风险。

    但是他要因为那些可能的风险，而放弃这个机会，放弃眼前虽然已经只剩下一具白骨，却显然十分适合他的身体吗？

    当然不会。

    林书仪分出自己的一点精神力，连接在这具骨骼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不是系统给他的精神力，而是他在之前的对抗中被打磨出来的，那些真真正正只属于他的精神力。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系统给予他的精神力其实和他自己的精神力十分相似，以至于他在使用系统的精神力时同样非常得心应手。但只有这些独属于他的精神力，在使用时，能带给他无以轮比的安全感。

    当他用自己的精神力留下这个小小的印记时，他感受到了更强大的共鸣。

    苏则的骨架之内还遗留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对林书仪的精神力造成一点点伤害，反而带来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林书仪还接收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残留的记忆。和他刚刚在霍风体内借尸还魂的感觉差不多，但残留记忆的量比当时霍风留下的记忆更多，多得多。

    在一些画面中，林书仪看到了图安。不是现在这副老头子的样子了，图安的样貌十分年轻，年轻得几乎让林书仪认不出来，简直像个二十来岁的英俊青年。图安与苏则名义上以师生相称，实际相处却更像是兄弟。

    在一些画面中，林书仪看到了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有些身穿长袍，有些手拿经书，嬉笑怒骂神态各异。其中还有图安另外的四个学生，他们是苏则的师弟师妹，与苏则的关系十分亲密。

    在一些画面中，林书仪看到了女神丽瓦。丽瓦还是那么的慈爱圣洁却又天真单纯，时常温柔地笑着，好奇地向苏则打听着有关其他人类的事情。

    在一些画面中，林书仪看到了另一个小女孩，长得十分像女神丽瓦，却比丽瓦更加年幼，活脱脱像是丽瓦的小女儿。

    “苏则苏则，这是什么，噫，好难吃哇。”

    “……这是麦子，是人类最主要的粮食之一。”

    “人类居然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人类好可怜啊。”

    “谁让你把麦子放在嘴里干嚼的？只要经过合适的加工，麦子就能制作出许多美味的食物。我可是非常喜欢麦子的。”

    “有多喜欢？”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吃了，只能留下一种能吃的东西，我会选择麦子。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喜欢。”

    “噫，我就不一样了。哪怕吃遍全天下的食物，我都不会再碰这个难吃的东西一下的。”

    ……

    类似的记忆片段还有很多，非常非常多。

    林书仪闭了闭眼睛，好在这些记忆可以按照他的意志暂时退去，留到更适合的时候再细细查看。否则一口气接收这么多记忆，他一定会混乱的。

    却就在他打算先退出来，继续与乔海对话，获取更多的信息时。

    一个十分令他在意的记忆片段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