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纬度高，夏天白昼长，天黑得晚，晚宴七点半才开始，吃完天还没全黑。

    年轻人还要留下来参加舞会。年纪比较大的客人很多就不打算继续留了，趁着天没黑，早点回去。他们都来跟公爵和公爵夫人道别，无一例外都是称赞今晚菜品的。

    公爵和公爵夫人这两个主人被夸得心花怒放，主人家请客，最高兴的不就是听到客人说自家的饭菜好吃吗？大大满足了主人家的虚荣心。

    趁着没人来道别的空档，公爵夫人对自己的小孙子说：“佩德罗，今晚的菜做得非常好，替我好好赏赐那个厨师。”

    男爵忙问：“祖母，您昨天已经赏赐过了？今天还要赏赐什么呢？”

    公爵夫人想了想，问：“你请他们做饭，花了多少钱？”

    “两天一共是50雷亚尔。”

    “那就翻倍，给他们100雷亚尔。”公爵夫人说。

    男爵笑着点头：“那我就替他们谢谢祖母了。”

    宴会已经结束，忙碌了一整天的厨师和帮工们终于可以歇息了，饭后清扫工作就跟闵悉他们无关了。

    他们今晚吃的也跟前面差不多，没上完的菜，都是厨师和仆从们吃的。这会儿闵悉等人已经吃饱喝足，正坐着休息，等待男爵派马车送他们回去。

    撤回来的盘子也堆在厨房里，很明显，拂朗机厨师做的菜剩下的多，闵悉做的菜剩下的极少，最开始上的两三道菜几乎是光盘的，只是到后来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剩了些，但也不多。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费尔南多男爵才来到厨房，热情朝闵悉张开双臂：“亲爱的闵，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请让我代表全家向你表达诚挚的谢意！”

    闵悉倒也不感到扭捏，很自然地跟他拥抱了一下，倒是一旁的云霁直皱眉，他看过拂朗机人见面拥抱打招呼，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礼仪，太过亲密。

    男爵转身看向云霁，自然没有忽略他的皱眉，哈哈笑着朝他张开双臂：“当然，也少不了云的功劳。”

    云霁抬手抱拳：“过奖！分内之事。”阻挡了对方的拥抱。

    东西方礼仪碰撞，最后还是男爵认输：“哈哈，好吧，尊重你的意思，就不拥抱了。”

    闵悉问：“公爵对我做的菜还满意吧？”

    “满意，再满意不过了。祖父和祖母都非常满意，国王陛下也满意得不得了。陛下对你们俩的身份兴趣浓厚，改日还想邀请你们到王宫去，他想听你们聊聊贵国的风物人情。”男爵笑着说。

    闵悉和云霁互相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不是很意外，闵悉说：“不胜荣幸！愿意为陛下解惑。”

    男爵将手中的一个袋子交给闵悉：“这是你们这两天的辛苦费，多的部分是我祖母给的，她说谢谢你的手艺，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那就太感谢了。”闵悉掂了一下分量，远不止50雷亚尔，他也不客气，给自己就收了，公爵不差钱，自己也是凭本事挣钱。

    男爵说：“我已经安排好马车送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谢谢！”

    闵悉等人上了马车，此刻天全黑了，整个城堡灯火通明，大厅里响起了欢快的管风琴声，男男女女开始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不过这些都跟闵悉等人无关，他们渐渐远离了光明与喧闹，隐没入黑暗中。

    闵悉三人先下了车，让车夫将阿曼达和盖尔送到家。

    车子走了，他们转身去开门，迭戈走到一旁的窗户准备往店里看，突然惊呼：“先生，你们看，窗户坏了。”

    闵悉和云霁一惊，赶紧过去查看，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得清窗户的玻璃碎了。

    “怎么回事？我们忘记关窗户，今天刮大风了？”闵悉不解地说。

    “可是我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检查过，都锁好了的。”迭戈住在楼下，每天关门窗是他的事。

    云霁没说话，进去擦燃火绒，点亮了蜡烛，一手托着烛台，一手护着烛火，走到窗户边来上下照了照，又伸手摇了摇窗框，说：“窗户并没有开，是被打碎的。”

    当初装修的时候，房子正面只有一扇门，房间内光线有点暗，闵悉便和房东商量，在墙上凿个洞，开一扇窗户，房东也觉得里面光线太暗，同意了。

    为了通风，闵悉要求做的是可以开合的推窗，木匠不会做，还是他跟木匠比划了半天才做成。为了透光，他们选了颜色最浅的玻璃，还花了不少钱。

    闵悉说：“可能是哪个调皮的孩子不小心打碎的。”

    云霁摇头：“不像，所有的玻璃都碎了，是故意的。”

    窗玻璃都是小块的玻璃拼凑起来的，如果孩子调皮打碎了，不会所有的玻璃都给打碎。

    “有人故意的？哪个缺大德的，趁我们不在家把我们的窗玻璃打碎了？”闵悉愤恨地说。

    “看来是这样。”云霁说。

    迭戈气得双手握拳：“我要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给他好看！”他已经把这里当家了，见不得店里半点受损。

    闵悉再次看了看已经变成了空洞的玻璃，说：“明天去问问街坊四邻，看他们有没有听到动静。”

    云霁说：“我们昨天回来时天就黑了，早上离开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还不确定玻璃是今天还是昨天碎的。”

    迭戈说：“肯定不是昨天，就是今天，昨天晚上我检查的时候，窗玻璃是好的，我还记得玻璃上映照出我的脸有些变形呢。”

    “那就是今天。目标更小了，明天去隔壁问问。”云霁说。

    闵悉虽然气愤，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说：“对，明天再弄吧。看看炉火灭了没有，先烧水洗澡。”

    早上出门的时候添了煤，但是早上四点就起来了，回来都快十点了，这么长时间，早上添的煤早就燃烧殆尽了。

    云霁伸手摸了摸锅里的水：“还是温热的，九弟你先洗，我去外面用柴火烧水。”

    闵悉说：“要不迭戈先洗吧，我们另外烧水洗。”

    “明天还开店吗？”云霁问。

    “开吧，都关了两天了，跟客人也是说只关两天啊。”闵悉打了个哈欠。

    “那还不赶紧去洗，每天最累的就是你，洗完了就去睡。”云霁的语气不容置喙，将热水舀出来，提到浴室给闵悉用，“今天水不太够，就不泡澡了，冲洗一下吧，明天再泡，头发也明天洗。衣服放着我洗。”

    闵悉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拗不过他，只好去洗澡。

    云霁去打水，迭戈生火，两人配合得当。

    闵悉脱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钱袋，才想起费尔南多给自己的钱袋，被碎玻璃的事一闹，赚钱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真叫人生气啊。

    洗完澡，闵悉上了楼，觉得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重。虽说有云霁等人帮忙，但他们也只能打下手，主要还是靠他，上百人的宴席，确实累得不想说话了。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然后倒出钱袋里的银币，全都是1雷亚尔的银币。他就着烛光开始数钱，还没数到五十，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他强撑着数到六十，看着剩下的好像还有很多，可脑子也成了浆糊，六十还是六十一来着，他记不清了，就着数钱的姿势睡着了。

    云霁洗好衣服上楼来的时候，就听见轻微的齁声，闵悉一般不打呼，除非特别累的时候，这两天真是把他累坏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闵悉的姿势和床上的银币，不由得笑了笑，连钱都没数完就睡着了，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他抬起手，轻抚了一下闵悉的脸，又把手收回来，垂眸看了许久，才替他将发带解了，将人轻轻扳平躺好，拉上薄毯搭在他的肚子上。

    这才将银币数了一遍，不多不少，100枚，比原来说好的多了一倍，看来是公爵夫人给的，出手倒是挺阔绰的，加上昨天那些，一共赚了115雷亚尔。

    云霁想了想，又拿出了三枚，还是给三个雇工一人一枚吧，理应奖励一下的，多的就没有了，毕竟他们的钱还有大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