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遥缓步走进石窟，秦晚第一个找她私谈，这让她有些得意。秦晚独坐在石礅子上，脸上并无平时见她时讨好的笑容，也没有嘻皮笑脸，而是显得很寂寞。

    “柳姑娘，请坐。”没有称她为柳仙子，柳烟遥反而有些高兴，她柔声道：“怎么啦，又要找我要东西啦。”以柳烟遥之智，已经猜到秦晚的目的，此时身处千重山岭之中消息断绝，秦晚必是求她要动用万宝行的情报网，以了解帝都特别是纳兰静方向的情报。

    可秦晚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嗯，不。”秦晚好象否决了之前的念头，他抬头问柳烟遥的问题却与战争无关。“柳姑娘，你在大家里是我觉得最有智慧的人，我现在很困惑，想听听你的想法。”

    “嗯？”

    “如果你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听到这话，柳烟遥一楞，这还是首次秦晚没有找她谈公事，突然间心里就暖暖的，他当自己是朋友的呀。这个问题可不能随便答，认真想了想之后，柳烟遥道：“我不会抛下责任，你也做不到。”

    “是的”，秦晚点头。

    见到青鸾后他不止一次想过，干脆就带着这群朋友们一起走掉吧，管它之后洪水滔天。但是无形中有条条道义的锁链在束缚着他，江艾茵怎么办，这群修士能够成功各自逃亡吗，他要如何面对萨闲、南闻龙、车延和纳兰静这些奋战卫国的人？甚至是那个将死的狠心眼皇帝。

    这些人看好他，把这个帝国的一半未来交托到他手里，就如走在路边，突然有人递了个婴儿过来。自己能够因为“哦，这孩子不是我的”，就扔到地上吗？秦晚做不到。

    “我有很急切的事要做，若男还有危险。”秦晚恨不得现在飞到雪梵庵。柳烟遥同情地看着他，就她所知这家伙艳福不浅，除了沈若男还有路玄真，那个女参军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但柳烟遥无法责怪面前这人的多情，因为她在雪梵庵山下亲眼目睹了秦晚为爱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就是个优柔的人，柳烟遥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会如何处理呢，不想去想。她有些烦躁，皱眉说：“没有分身之术，终是要作出取舍，若是我，只能看哪边更迫切便顾着哪边。”

    秦晚点头，他现在最担心归云宗回攻雪梵庵，之前侥幸能拖到时间，这次若流风真人再行攻打，必作好万全之准备。

    他不知道此刻流风真人已经击破金刚门，另一强者沐见深归队，再加上禁制后收伏的弓迎海，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守一，在统合了原归云宗和金刚门的附庸小宗后，放眼萼国修真界已无对手。

    两边都很紧迫。能成功援助纳兰静，便能拖住雷隆衡，雷隆衡无法攻下萼国，则青鸾一家安危可保；北上寒城境援助雪梵庵，最次可以在流风子大举进攻前将若男带走，但现在轻雁塞肯定被把守着，要突破需要有与守军作战的能力，或者找出在对方眼皮下穿越的办法。

    “哪边更迫切便顾着哪边。”柳烟遥的话虽然直接，但也没有其它办法可想，秦晚狠了狠心，对柳烟遥说道：“柳姑娘，我决定先援助纳兰静将军。”

    柳烟遥明白，他作出这个决定极为艰难，等于是将沈若男的事暂时搁置，这也好理解，归云宗再度北返寒城应该还要花些时间，但纳兰静这边是一刻也不能拖了。

    “嗯。”

    “静将军这边只要解危，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必须去北境。”秦晚痛苦地道。柳烟遥明白他的心情，走近秦晚身前，望着他的眼睛道：“尽力去做，无愧于心就行了，休戚自有天命，我会帮助你。”

    送走柳烟遥，秦晚呼出口浊气，大方向既然定了，接下来是要安排好身边这些朋友。他拉着赫连无咎进来后，开口便是道歉：“老爷子，我之前有事瞒着你。”

    他在掩月楼首次接触回天一式，当时赫连无咎还是武者，秦晚担心这恐怖拳理摧毁他的心智，并没有透露半分。现在再见，赫连无咎已有初阶修为，进境之神速让秦晚有信心对他交底。

    听完秦晚所说，赫连无咎两眼放光，忙问：“难怪先头与你碰拳感觉古怪，那三式你可以教给老夫么？”秦晚笑道：“这是我从金刚门那偷来的东西，教给你算分赃，老爷子不嫌名声不好，晚辈自然倾囊相授。”

    赫连无咎大喜，抱着秦晚道：“那你赶紧教我，能一睹无上拳理，我便是现在死了也甘心！”

    秦晚正色道：“老爷子不可操之过急，晚辈斗胆说一句，现在您的神识强度还不够，若是贪多求快，真的会死人的。”赫连无咎爱武成痴之人，知道有扇大门在眼前，哪里还忍得住，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口中道：“现在你就是我师父，怎么教全听你的，我只求快一些。”

    “你......”秦晚闪身躲过，这个岁数的便宜徒弟他可受不起，赶忙道：“老爷子不要乱来，再这样可把我吓跑了，我的意思是这样。”

    他告诉赫连无咎，自己对回天一式中的拳理，也只是通过在神识中的预演，了解了其中不到万一，根据他的经验，这式拳法附带庞大信息，不是通神大能，绝对无法记忆领悟。

    秦晚想了个取巧的办法，那就是两个人合作，秦晚因为神识更强，他负责在脑海里演绎模拟，而赫连无咎则负责打断叫停。每次只演绎极少一瞬，捕捉那点点灵机，等秦晚回过神来，两人再切磋比对。这样，等于是设了个安全阀门，不至于伤害到他身体精神。这样做，比他之前放弃感知在星空下悟技，效率又更高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啊”，赫连无咎忙道。“别急，这三式老爷子先看着。”秦晚招唤赫连无咎之前已经想过，

    老爷子以人体绘灵纹的创新思路，在领悟回天一式中能起到作用，只需点拨一二，说不定他比自己悟得还多。秦晚将载有“裂天三式”卷轴交给赫连无咎，老头一把抢去，喜孜孜去参悟了。

    祁虎、季锋和周逸三人因为和秦晚亲如兄弟，四人见了面直接开吵。因为是援助纳兰静，祁虎责无旁贷地拍着胸脯道：“兄弟，你不要说了，我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而季锋和周逸都知道大哥爱上静将军，都自告奋勇要帮忙。

    秦晚好不容易将他们弄来天鸾府，就是为了避免这三人被卷进战争中去，先前见面时还庆幸自己决策英明，若之前陨落的三位修士，有他们在内的话，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也不废话，搬出身份道：“我是天鸾府领军总制，道理讲不通的话，我便把你们三个除籍，总之虎哥你们不能把命交到战场上。”

    看着祁虎涨红的脸，秦晚又耐心解释道：“外面那四条躺着的俘虏，看见没。要不是道子帮了我，一百五十人的大队可以给他们一条幻雷龙打掉。援助静将军这事，我不会再向道子开口求助的，人家是画师，是朋友，不是给咱助拳的。那没有道子在，你觉得凭你们三人，能帮上啥忙？”

    “那你呢，你不也要冒生命危险！撇开静将军不说，俺们兄弟也不能放你光杆上阵！”“对，就是，秦晚看不起人！”旁边季锋和周逸在帮腔。“这事没得谈，你若把我们除籍，我们便跟着，总之你去哪我们去哪。”祁虎态度极为坚决。

    秦晚被他们缠得没法，只得使用拖字诀，便说这事再商量将三人勉强打发走，转头找上了许仪。两人寒喧了几句后秦晚直接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掌柜的，双环拜托咱们的事怎么样了？”

    原来上次他夜见双环，应允了二人一件事情。潜龙佣兵团在风头火势之下无法营业，但团员们的生计不能停，唐六卞七便想了个主意，暂时让没有业务的各地分舵人员借用黑石佣兵团的名号活动。

    要对接各地潜龙分舵是项大工程，表面上潜龙的牌子还在，但要悄悄安排里面人员改换门庭，以黑石佣兵团团员身份来接活，就必须要有“黑石分舵”才行。秦晚与许仪分别前委托他处理此事，正是想利用万宝行在各地的人力，协助潜龙佣兵团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在北境战事开启前进行到哪一步了，这是秦晚要了解的，许仪给出了完美的答案。

    “十二处。”“这么多！”许仪得意地道：“小哥不可小瞧我。”原来他将秦晚临走前给的府库灵石，全部投在了黑石分舵上，借用了万宝行的高效通信，在每个原有潜龙佣兵团分舵的地方，都传达了消息。

    在当地万宝行人员的配合下，南境十二处地方已经开设了黑石佣兵团的营业场所，这些分舵直接由潜龙佣兵团的人来管理运营，各种委托接取已经走上轨道。

    “虽然还不能说全部，起码解决了几千武者，数十名修士的吃饭问题吧。”

    秦晚握着许仪的手，感激地道：“掌柜的，我就知道这事非你不行。”许仪笑着说：“他们借咱们的地方干活，我是算了抽成的，以潜龙这些人的赚钱能力，府库会越来越充实，小哥投的灵石不会白花。”

    “嘻嘻，还是掌柜的想得周到，不过能让这么多人有活干，本就是积福之举，不可收得太多。”秦晚笑道。他不知道，在南境，佩带着黑石佣兵团半圆六爪徽记的佣兵已经在各条山水路线上疾驰，着实让其它同行大吃了一惊。

    “江参军。”

    “属下在。”

    被秦晚单独请进岩穴里后，江艾茵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咬着下唇，静静等待秦晚说话。秦晚望向站得笔直的副官，斟酌了一会，开口说道：“谢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在战场上制止了我鲁莽行为，很好的指挥了战斗。”他的话出口，江艾茵顿时红了眼眶，被认可和感激了呢，他一点也没有怪自己抗命。

    “我还要向你道歉，之前我和萼国皇家的关系没有向你讲清楚，也没有交待过，我一直想离开军队的事。”刚刚还激动着的江艾茵，心情顿时沉重，她在秦晚与朋友们的交谈中，终于明白自己的长官是被迫上任，而且还有重要的恋人身陷危机之中。

    “不要离开啊。”她在心中呐喊，但话却说不出口。秦晚顿了顿，说道：“接下来，我要重回北境，进行对静将军的支援作战。”江艾茵面露喜色正要开口，秦晚抬手止住她，说道：“先听我说完。”

    经历了与之前四人组合的幻雷龙作战后，秦晚意识到一点，新装备新训练下的飞行修士大队，可以实现对同阶战斗部队的碾压，但仍不足以与幻雷龙对抗。

    如果那是条五人修士组成的幻雷龙，如果对方不是长途奔袭后力竭，如果没有李道子那神之一手移空，正面对抗己方毫无胜机。

    所以他决定在部队下次交锋前，必须进一步提升战力。“这是你能帮到忙的地方。”秦晚详细讲述了她的计划后，江艾茵有些犹豫不决。“长官，你现在是大家的精神支柱，我怕我管不好。”

    秦晚的要求是，由江艾茵带队，将整支部队移师鬼啸原八风堡。这是他所能想到目前最稳妥的办法。鬼啸原虽然地理环境极危险，但位置隐秘，雷隆衡绝对想不到这里能藏兵，再加上之前萨迎的营建，里面还存有补给，屯兵在此处可以将新加入的府军整合起来安心训练。

    不单如此，进入掩月州境，江艾茵便可联系上萨迎，他在南境募的兵力和资源再加入进来，便是未来北伐的重要保证。“那长官你呢？”“作战首重军情，我要出帝峦，了解清楚现在外面打成什么样了。”

    江艾茵急道：“如果雷家的人守在帝峦外面怎么办，会被抓到的。”秦晚微笑着说：“我自然有办法，无须担心。”

    秦晚其实还有一层没有对江艾茵说，万宝行所设的千山璧通信网，在萼国只有两处可以运行，一是原来南境靠东铺设的实验线路，另一条便是从帝都到寒城，他蜗处帝峦之内等于没有了耳目，必须回到北境才能从万宝行处得知最近消息。

    他最后得知纳兰静的行踪是在从落日城南下的时候，知道她将总合六旗军力，但最后行踪现在是完全不知晓。彼时京中尚有范苦和武妃两大高手，依想这两人应该这刻会协助在纳兰静身边，秦晚只希望有武妃他们帮忙，纳兰静不至于被迅速拿下。

    “祁虎、季锋和周逸是我的好友，我拜托他们协助你，这些修士不好管理，但道子会保护你安全，凡事利字当头，要不吝赏赐，万一有使坏的不要急着处理，等我回来。”秦晚再三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