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是你回来了嘛？！’’

    咳嗽完了之后，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

    单黎示意风三和风四守在板车旁边，自己则是拎着那一筐的木炭走进了屋子里。

    破旧的屋子里很多地方都漏着细碎的洞，光线从这些孔洞里面穿透进来。

    屋里的成列和人照的并不清晰，只能大概看清楚一个轮廓，但是空气中那些浮浮沉沉的细小灰尘却被照的分明。

    屋子最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她看见进来的单黎，有一瞬间的愣怔。

    随后，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那个被单黎拎在手里的背筐的时候，双眼一下子就充满了泪光。

    半晌，屋里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最后还是老婆婆先开口说道，‘‘谢谢你把老头子给送回来。’’

    ‘‘老人家，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老婆婆打断了单黎的话，并且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背筐，‘‘这是我给我家老头子亲手做的。他说过，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个弄丢的。现在它在你的手里。那就说明，老头子啊，他不在了。’’

    单黎上前了几步，把那个背筐放在了老婆婆的面前，想说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老婆婆撑起身子，让自己的手可以抚摸到那个背筐。

    她一边摩挲着，一边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嘛？’’

    老婆婆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单黎还是听见了。

    他看向她摇头说道，‘‘不痛苦。’’

    老婆婆这时候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啊。老头子这一辈子啊都在吃苦。这临走了，终于不苦了。’’

    ‘‘这是老人家让我帮他送回来的木炭，他说您会冷。’’单黎纠结了一瞬，最后还是尊崇本心的把脏衣老汉儿临终时说的话，告诉了老婆婆。

    老婆婆看着那些木炭，点头道，‘‘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帮老婆子把炭盆点一下啊。我这儿还真的觉得有些冷。’’

    单黎点头答应，然后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炭盆。

    一炷香之后，一个被点着的破了好几个豁口的炭盆被搬到了老婆婆的床前。

    老婆婆伸手去探了探，笑着说道，‘‘真暖和啊。咳咳咳···好久都没有这么暖和过了。’’

    ‘‘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老头子给抱进来啊，他也冷啊。这个时节还是冷的啊。今年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冻啊······’’

    单黎点头转身出门了。

    ‘‘主子，咱们要做什么？！’’风三见单黎出来，连忙问道。

    只是，单黎一句话没说，只是把老汉儿从寿材中抱了出来。然后抱进了屋子里。

    老婆婆看见单黎怀里的老汉儿时，眼泪才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把老头子放在我身边吧。’’老婆婆伸手抹干了眼泪，然后把自己躺的地方让出了半块来。

    等单黎把老汉儿放好之后，老婆婆才说道，‘‘小伙子，太谢谢你了。’’

    然后，老婆婆才开始一点一点的伸手抚摸着老汉儿那具早已经凉透了身体。

    ‘‘老人家，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嘛？’’单黎刚才找炭盆的时候就发现了，屋里没有其他人居住过得痕迹。

    老汉儿的身后事还要操办，可是老婆婆的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办法操办的。所以想问问还有没有可以托付的人。

    老婆婆点头又摇头，‘‘我和老头子啊只有一个儿子。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啊，就这一个孩子也差点没有保住。好不容易啊，才给他养大了，也给他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

    老婆婆的眼神并没有看向单黎，而是一直看着现在正躺在她身边的老汉儿。

    这些话，好像是说给单黎听得，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咱们这大石村啊，家家户户都打猎，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他也把这一身的本事传给了儿子。当年，他们父子俩一起上山打猎，猎到的皮货是这大石村里最好的。’’

    ‘‘可惜啊，好日子它就是那么的短。就在孙子刚刚出生的那一年，儿子说想给小宝办一个体面的抓周，就自己一个人上了山。那是一个春天，山里的野兽最是狂躁的时候。这一去啊，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儿子没了，儿媳妇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就剩下了我和老头子还有那刚刚周岁的小孙子。’’

    ‘‘从那儿以后，老头子就再也不打猎了。我跟他一起种地，烧炭，养活儿这小孙子。日子虽然不好过，好在一家人还是平安的。可是，三年前，孙子突然要走，他说他要外出挣一笔钱。有了这笔钱之后，我们就可以过好日子，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咳咳咳咳咳咳·····’’

    老婆婆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单黎连忙上前想去帮忙顺气，却被老婆婆抬手拒绝了。

    ‘‘老毛病了···咳咳咳····一会儿就好······’’

    老婆婆差不多咳了半炷香的时间才算缓了过来。

    脸色也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十分红润。只是，她的眸子是冷的，没有温度的。

    ‘‘我们家估计就是没有阖家团圆的命吧。’’止住了咳嗽的老婆婆继续说道，‘‘我的小孙子啊，这一出去也没有再回来了。我和老头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现在老头子也走了。这个家里啊，现在就剩我这个孤老婆子了。’’

    ‘‘小伙子，老婆子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善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老头子送回来。那我能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儿嘛？’’

    突然，老婆婆把目光转向了单黎。

    ‘‘您说。’’

    老婆婆见单黎答应了，她忙侧身往自己的床铺底下摸去。

    摸了好半天才停下，然后从铺满了干草的床下摸出来一个小布包。

    她当着单黎的面打开了那个小布包，里面是一条红绳编的手链。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手链的红色都有些褪色了。

    老婆婆把手链拿起来，用手摩挲着手链上面用木头刻的一个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