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京城琉璃厂的名声，叶川有所耳闻，但由于现在的琉璃厂早已不再是那个昔日知名的古玩街，所以他一直没有去过。

    虽说叶川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亲自到访过琉璃厂，但他清楚整个地方已成为一个文化用品街区。前世看过一篇报道，说是那里生意最好的并不是古玩店，反而是那些卖墨汁和宣纸的店铺。

    想起这一点，叶川总忍不住觉得有趣；于是也一直没去过那条街，即使北京若有像港岛那样的古董街的话，他也一定会过去碰碰运气。

    周日上午，叶川开着吉普车前往琉璃厂，把车停在一个附近的空地上，开始等着徐老的到来。

    因为那天是周日，有不少人来到琉璃厂。叶川看到人们或进或出，大部分都是空手而回，偶见几位手拿瓷器或拿着卷轴画。

    几分钟过后，又一辆吉普车停在他面前，看到车上正是徐老，他就上前开门，扶着他下了车。

    “小叶，你早来了？”

    叶川扶着徐老下了车，见其穿着一件洗旧了的中山装，头发虽稀疏但整齐地梳向一边，面带笑容道：“徐老，我也刚到。”

    徐老点点头，然后通过车窗吩咐司机：“两个小时后来这里接我。”说着慢慢朝琉璃厂方向走。

    “徐老，您有什么要买的，告诉一声，我直接替您买了送去也行。”

    “每月我都会到这里的一得阁买几瓶墨汁和宣纸，顺道逛逛。”他边说边摇头。“老杨、老孙，和陈向东之前陪我来逛过几次，但都不懂，问什么都答不上来，倒添了不少闷气！”

    叶川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徐老提出问题时杨厂长、孙厂长和陈向东那种茫然的眼神。

    让三位完全外行的人陪他在充满文艺气息的琉璃厂闲逛，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久之后，两人便来到了琉璃厂所在的那条繁忙街道。今天的行人络绎不绝，也有一些临时摊位零散地设在各个商铺门口，但是摊上的商品却并不多。

    叶川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些价值不高的物件，大部分是近代的花瓶，最多也只追溯到晚清时期。

    “看得出来不太满意？”徐老微笑着问道。

    “这些东西大多是民窑所出，数量众多，并不具备太多收藏价值。”叶川回答说。“不错啊，你竟然一眼就能看出大概的年代，眼力真是独到。”

    “多谢夸奖！实际上不论是造型还是釉色，都足以证明这些东西只是晚清的物件。工艺粗糙的话，多数就是出自民窑，如果有闲钱倒是值得购买一二，几十年后或许也能有所价值！”

    徐老认为叶川是开了玩笑：“看来你不中意这些民窑货，待会我带你看一些更专业的店铺。”

    叶川略微惊讶：难道这里真能找见正牌的古董？

    琉璃厂周围的铺面很多，但有不少关门闭户，其中甚至有些转为文化用品商店了。

    诸如京城制墨名品“一得阁”，各类国营或合作企业的宣纸厂，钢笔厂等均有代表点铺面存在。

    真正的私人古玩商铺几乎已经绝迹于琉璃厂，剩下几个还是由公私合伙管理的地方，也不明确售卖的是何种类商品。

    徐老选了五瓶墨水及两张宣纸, 叶川也随便拿了点。

    他高级书法的技术，徐老早就知晓，若他自己什么没取，也许徐老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的书法艺术如何？” 徐老带着满脸笑容地说。

    叶川点了点头跟随对方出了宣纸店铺, 进了旁边一家专门买卖古玩艺术品的地方。

    这间店铺中人烟稀少，只见一个穿了中山装的员工正忙着打理店内事物以及坐在椅上假寐的一位老人。

    使叶川稍感意外的是, 老人身上罩了件破破烂烂的大棉被，并无店员的感觉,更像是夜间看门守卫。

    看见他跟随着徐老进来后，年轻的职员并没有起立打招呼的意思，而是继续忙手头上的工作。

    “这是一家国有的美术品店铺, 里面的挂画质量很高，不妨可以选购一幅回家观赏。”徐老说道。

    叶川笑了。一间官方的艺术画馆，难道还能找到宋代的画家张择端或者是米芾的作品不成？

    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投向店内悬挂的艺术作品，随后立刻就被那些画作深深吸引住了。

    店铺里总共挂不到十卷长画轴，然而每一幅都是精美的珍藏之物——白石先生的《虾》 ，悲鸿先生画的马，以及大千大师创作的大胆泼墨图。

    眼前的景象令叶川瞠目结舌，这么多日后会被视作国宝级别的画作就这样随意陈列在此地，实在是太浪费天珍了！

    “感觉如何？是不是不错？” 徐老带着笑容说。

    叶川点了点头，“好极了！简直是绝妙无比。”

    徐老嘿嘿一笑，默不作声，只是站在叶川身旁，欣赏墙上挂着的画作。过了片刻，叶川才上前，指着一幅八骏图问道：“同志，这幅画多少钱？”

    工作人员懒洋洋地回头看了眼，无所谓地说道：“一幅40块！”“多少？”叶川惊讶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高声问道。

    “40块钱！这个价格非常实在，如果你嫌贵的话，还可以看看其他的。白石先生的作品是35块，大千先生的是30块！”工作人员以为叶川认为价格过高，开口说道。

    此时的叶川已经被彻底震撼了。哪里是什么嫌贵，简直是太便宜了。40块钱就能换到悲鸿先生的八骏图，而35块钱便可以购入白石先生笔下的虾戏图；还有以30块钱就可以购买的大千先生画作——即便做白日梦也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要知道墙上那十幅画，无论拿走其中的一幅，数十年之后，它的价值都不会低于百万；可眼下只需几十块钱就能到手。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徐老亦感受到叶川强烈的震动情绪，便说：“小叶，虽然价格确实不算特别便宜，但毕竟悲鸿先生与白石先生都不再了，还有，大千先生去了 ** ；将来这些画可能还会上升空间，至少保证不会让你亏本。”

    叶川只能苦涩微笑，哪里仅是不会亏而已，随便购买哪一件就是一本万利。乱世金贵盛世间则古物盛，随着中国的综合力日渐提高，民众生活也逐渐丰富起来之后。过去战时那些廉价无处可售的古玩品，在未来的社会将会有其惊人的潜力与价值展现出来，且终将成为后世纪富人群们争相竞投的藏品之一。

    “我知道了，只是突然有点意外。”叶川没有多说什么，敷衍了句。

    “这里的都是近现代大师们的作品。如果感兴趣也可以看一看其他时期的名家画作，例如有明代唐伯虎的，就是略贵了些：600元，而像朱耷的一些作品就便宜一点，400元能拿下。其余还有一些其他人的。”由于店里没有别位客顾的身影，于是这位员工耐心向前来咨询者介绍。

    听到这信息后，叶川不由得感到一阵惊惧：这时代的物品竟然可以卖这么便宜，简直是无法无天！

    因为朱耷，这位明朝末期到清朝之初的伟大艺术家，在现今虽不那么耳熟能详；但是只要提及他的别号——八大山人，则众人皆知。他以写实绘画着称，其在后世纪中每幅拍卖价格从未跌下三千万人民币；而一幅《竹石鸳鸯》图曾高达亿。

    叶川感觉就像面对一座正在朝他挥手的巨大财富库，里面都堆满了稀世珍宝一般。

    “如何，是不是有些心动？虽然此地并未陈列诸如如古凯之，吴道子，张泽瑞和兆蒙符之类的作品，但是剩下的仍然具有极高保值性。”徐老建议到。

    叶川不动神色地点了下头并答：“目前手里的资金比较紧张，想稍微观察一下再说吧？倘若发现更好的收藏对象。”

    于是徐老也没有强求，带着叶川离开了该店铺。

    直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叶川仍感到些许恍惚。

    刚才店内的景象确实让他吃惊不小，要是当时没有徐老在场指点，他兴许会冲动地扔下一万元，先买个一百件来看看。

    “小叶，那边的店铺也不错。”徐老指向前方的一家店铺说道。

    叶川收回思绪，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那家店铺的名字醒目地刻在招牌上——珍宝斋，门口挂着一块牌子表明它是国营珍宝斋古玩铺。

    叶川与徐老一同走进珍宝斋，发现里面的顾客还不少，但是很多人都是走一圈便离开了。

    “小叶，你的运气很好，今天碰巧是打九折的日子。”徐老边说边指向一处笑着说道。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叶川看见店铺显眼位置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赫然写着“今日九折”。旁边的另一张更醒目的海报展示了各类古玩陶瓷，并配以\&欢饮惠顾”的字样。叶川忍不住想发笑，这种做法即便在批发市场里都罕见，何况这里是专门做古玩的呢？

    他对这里的期望立刻降至谷底，心想自己当初没有浪费时间来琉璃厂的确是个明智选择。

    本打算离开的叶川，却因徐老的兴趣盎然继续逗留在店内，不愿先行离开。“小叶，你看这个物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