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这两日，蒋廷瓒除了喝茶，就是在城中闲逛，尽可能备些吃食，总不能餐餐吃客栈里的稀粥。

    蒋廷瓒刚回房没多久，何休就匆匆敲门进房，“老爷，刚才天王府，不，宣慰使府来人，要请老爷进府。正好老爷不在，就留了封信，说是江公子给老爷的。他们说，会再来。”

    何休递过信，蒋廷瓒有些不高兴。这是受不住刑，把自己供出来了？但看了信就更加云里雾里。

    什么田大人受百姓颂扬，要联名请圣上体察民意？什么商旅实名举荐，田大人为爱民典范？什么田大人受田宗鼎诬陷，请圣上收回出兵成命？还有，顾夫人一切均好，勿念。还有，请将百姓、商旅的举荐，今日一定派员带上护卫送出城，直达宫中呈圣上，田大人也会派人一起护送。

    段与段之间，连起码的承上启下都没，写的完全莫名其妙。听说锦衣卫多文盲，还真如此！

    “老爷，江公子的字迹，我们都没见过，这信是不是江公子所写，我们也不知呀。”何休看着蒋廷瓒提醒道。

    “连抬头都没，只有‘江正召’落款，完全不知道写给谁。”蒋廷瓒脸上带了丝嘲笑。

    不对！这上头写着‘今日出城’，出城？！蒋廷瓒一惊，忙问：“何休，他们说还会过来？”

    “是，来人说是要请老爷到府上，商议各项具体事宜。”何休回道。

    “可信上并没说此事。”蒋廷瓒坐下来，再次看了一遍手上的信，细想起来。他没写抬头，是不是因为目前为止，田琛并不知除江正召外，其他人的姓名？带护卫出城？沈护卫没与他在一起？

    他以为沈护卫在客栈，所以答应田琛派人一起出城，让沈护卫解决掉田琛的人，之后去找顾成大军，救顾夫人？那为什么还要去田琛府中？不，他信上没写。他不需要有人进府？

    但现在没沈护卫，顾成军马上就到，如果带着田琛的人出城……不，就算这样也要先跟他们去宣慰使府。可田琛认识自己，进去就真生死难了了，而且万一围城，这些蛮人说不准就……不行，时机未到，不能去宣慰使府！

    蒋廷瓒笑了笑，“江公子还真有一手，把我的活全做了。这封信里将田琛称为田大人，而不是天王，看来田琛有意要降。”

    “那顾侯爷……？”何休不解。

    “侯爷的兵，还是该来。软硬兼施，才能让他降的彻底。”蒋廷瓒的话像是极有深意。

    但，说着停了停，似是仔细想了起来，对何休道：“目前看，时机已到。这几日我在各处走访，百姓对田琛有积怨。不过，他们对外人极有戒心。我约了好几个里长明天谈出城事宜，哎，真是好不容易才让他们信了我。一会，如果我要进府，万一田琛留客，我就要失信于他们。战事不起，自是最好，但战事一起，苦的就是百姓。问题是，我也不知田琛会不会狗急跳墙。”

    “但如果田琛要降，就不会对老爷不利，而是以上宾礼待之。”何休说道。

    蒋廷瓒点头，“田氏经常出尔反尔。虽说不杀来使，但这趟宣慰使府之行，并不是毫无风险。”

    何休点头，“既然如此，老爷，不如我们现在就离开客栈。毕竟，对我们来说，安排百姓撤离才是正事。让江公子继续完全他的任务，等顾侯爷大军一到，相信江公子定能软硬兼使，转危为安。”

    蒋廷瓒一愣，按自己所想，何休应该主动提出代自己进府才对。怎么……？果然跟自己久了，越来越明白该如何处事。

    蒋廷瓒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宣慰使府。

    江正召洗了澡、吃了饭，默默看着窗边景色。

    没在信中写进府的事，但田英杰肯定会派人去请。蒋廷瓒这么聪明，自己肯定不会来，但老沈应该会来。只要让老沈知道大家在哪里，后面的事就好办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都不知道张斓他们在哪里。田英杰是故意让自己与大家分开？

    “公子。”一名内侍小跑进房，“天王让公子去一趟。”

    田琛‘上朝’的大殿门口，或坐或站着不少衣衫褴褛的男人，江正召几步跨进殿，只见张斓站在大殿正中，似与田琛争着什么，田琛一头的汗。

    田琛指着江正召，“你、来来来，这女人说不清，你说你说！”

    江正召走过张斓身边，转头看了眼，见她一副横眉冷对、据理力争的态度，小声问：“怎么回事？”

    张斓还没回答，田琛大声说：“这女人……写了二十封举荐信，就不让人写了！这叫什么事？！”

    江正召给了个询问的眼神，张斓气愤道：“说好吃饭、洗澡，田大人，你不仅连这个都没兑现，还没放人！”

    江正召明白了，轻轻在她耳边道：“别急，我来。”

    江正召转过身，挡在张斓身前。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表情，微笑道：“田大人，这大殿是思州最为威仪之处，门口坐着这么一堆人，实在比较有碍观瞻。”

    “就是嘛！”田琛指着江正召，“我让他们走，他们还就赖这了！这、这女人……！”

    江正召应和道：“田大人，别和女人一般见识。都怪这些内侍，一个个没眼力见。让那些人蹲在府内，完全不顾田大人的颜面！”突然转身，对周围几名内侍怒道：“还不将门口那些人全赶出府去！”

    田琛一拍椅子扶手，喝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话音刚落，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大喊一声，“等等！”指着江正召道：“你小子，诓我！”

    “田大人？”江正召一脸不解。

    “从地牢里放出来的那些人，全部蹲在门口呢！你这，不是让我全放吗？他、他们连举荐信都没写！”田琛生气了。

    “竟有这种事？”江正召假装不知。这演技，连自己都觉得浮夸。

    “这、这不是才写了二十封，都怪这个女人！”田琛气鼓鼓的。

    江正召又极夸张的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田大人，江某是明白了。这女人说什么吃饭、洗澡，真太得寸进尺。”

    “可不是嘛！”田琛接上。

    “这二十人都要出府了，不会自己出去吃饭、不会自己找地方洗？”江正召记得，这句田琛之前自己说过。

    “就是嘛！”田琛大大点头。

    “举荐信都写好了，还不出府，这是想让田大人请客？这也太过分了吧。”江正召继续。

    “就是过分嘛！”田琛指着张斓的方向。

    “内侍一点不体恤田大人，快些让那二十人出府，还真要田大人请客吃饭？”江正召又冲着那些内侍道。

    这次，田琛倒没跟着说，盯着江正召道：“你说来说去，都是要我放人！”

    江正召惊讶的问：“这不是早定下的？恩典都宣读过了，两个牢房的人。田大人一向是守信之人，怎么可能反悔？”又像是恍然大悟，“噢，是我错了，田大人要请人吃饭？这二十多人呢，请什么呀，多浪费钱。是吧，田大人？”

    田琛像是想了又想，下了狠心般摆手道：“去去去，让他们走。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