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张斓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明明自己再脏再难看，他都已经见过了，但还是忍不住一大早就沐浴熏香、细心打扮。

    江正召到锦绣绸庄的时候，直接被引到包房中。只是这间包房里堆满了织锦，让同来的离尘吓了一跳，更加认定锦绣没安好心。

    张斓还没到，陈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为江正召上了茶。离尘死死盯着陈标，完全是护主的表情。掌柜李磐旁敲侧击的陪坐，想打听清楚江正召的来意。

    按离尘的想法，这茶里指不定有什么，肯定不能喝。不过，江正召根本没在意，闲闲喝着茶，偶尔搭句话，倒是好几次让李磐差点说不下去。

    “江公子。”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江正召放下手中的茶，脸上不自觉的浮现笑意，站起身，对张斓行了个礼，“张小姐。”

    张斓看了看在场几人，微笑道：“江公子既然对织锦感兴趣，那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正召也看看这几人，特别是张斓身后还跟着沐俨、红绫。点着头一脸认真的说：“正该如此。这么多，恐怕几天都讲不完吧？”

    “没关系，我们这就开始？”张斓看了看李磐、陈标，示意二人出去。

    李磐不放心的看了眼江正召，“小姐？”毕竟在他眼里，二人的对话满是火药味。

    “没事。江公子是客，你们放心就是。”张斓大方微笑道。

    李磐更不放心了，看了看沐俨，可也只能对江正召行了个礼，告退。

    还剩下沐俨，怎么让他走？张斓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江正召，二人交换了眼神。

    江正召微笑道：“张小姐，你上次说，要从原料开始说起。现在，这满屋子都是织锦，可没见你说的原料。”

    “不错。”张斓立即点头，微笑对沐俨说：“世子，能不能帮我去园子里拿蚕种、幼蚕、成蚕、蛹，再加缫好的丝，各品种各一。”想了想又补了句，“你去拿，正好也认一认，我们等你回来。”

    沐俨盯着江正召，不开心的问：“为什么不让他去？”

    “哈，他？啊，江公子是绸商，这些东西他见过。不过，织锦嘛，呃，我是为了说明，原料对成品的影响。”张斓随口胡编道。

    沐俨叹口气，看着张斓，半晌点头离开。江正召暗暗向张斓竖起了大拇指，张斓看到，吐了吐舌头。

    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红绫、离尘一脸戒备，没人想去关门。江正召与张斓相视一笑，江正召问：“开始？”

    “好，我们就先从《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开始。”张斓点头。

    二人同时走到这幅织锦前，并排而立。江正召一脸严肃的说：“原画很不错，特别是，今天你很漂亮。”

    张斓脸一红，也严肃道：“织锦的色泽能很好的还原原画。说好差不多时间到，为什么会迟这么久？”

    “生气了？”

    张斓撅了撅嘴，“什么事？能不能说？”

    江正召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事？钱呗。所以，织锦就能卖高价。”

    “差多少？丝绸本就贵，更何况织锦工艺要求高。”

    江正召沉默了很久，终于说：“今年可能没办法了。”

    “去年的粮，虽然没赚，但至少银子还在。”张斓帮着盘算起他手上的银钱。

    “知道铁力木？”

    这回轮到张斓半晌不做声，江正召随手拿起另一幅织锦，“这幅是宋人的山水。”边说边点了点画中的一叶扁舟。

    张斓也评价的说：“这幅画的缺点就是船太小，若是画一艘宝船、战船，那就价值连城了。”

    “所以啊……”江正召摇了摇头，“不提了。”回头看着张斓，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想吟诗的，看到你就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要吟诗？”张斓也小声问。

    江正召一本正经，脸都不红的说：“显得风雅。”

    张斓一下没忍住，笑出声。只听耳边江正召的声音轻轻说：“你今天真漂亮。”

    身后，红绫皱起眉头，不停的清着嗓子，连离尘也跟着咳嗽。一片‘咳咳、嗯嗯’声中，张斓脸红红的，捂着嘴竭力不笑出声。江正召像没事人一样，走到一边又拿起另一幅织锦欣赏起来。

    “怎么办？”张斓跟到他身旁问。

    “把他们赶走。”江正召盯着这幅织锦，脱口而出。

    张斓忍不住笑了一声，怕身后的两人发现，也清起了嗓子，绑着脸说：“我说船。”

    “看我的样子，像懂船的？我连桑蚕都不懂。”

    “你还当绸商？”张斓接过他手上的织锦小声问。

    “所以关张了。”江正召看着她，忍不住又凑到她耳边，半晌什么都没说。身后，红绫、离尘嗓子都要清破了。

    “香……”江正召只说了一个字。

    张斓又捂住嘴笑起来。早就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凑到自己耳边说话。张斓似也喜欢他这样，根本没想要躲开。

    江正召回头，看着红绫和离尘，无奈的问：“二位身体不适，要不给你们请个大夫？”

    “爷，您、您……”离尘一脸便秘的表情。

    “风寒是要过人的，你们要不站到外头去？”江正召准备赶人。

    “算了。”张斓忍着笑，拉住江正召，小声道。

    见张斓主动拉着江正召，表情还有丝羞涩。红绫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小姐……”

    张斓没回头，却也是一脸无奈。江正召又凑到她耳边，“我们去外面逛逛？”张斓点了点头，江正召直接拉起她的手向外走。

    红绫猛的跳出来拦住他们，气的满脸通红，“江公子！请自重！”

    张斓一下把手抽出来，红着脸对红绫道：“我们出去一下，啊，那个，去、去其它绸缎庄看看丝品。”

    “可是、可是，小姐，他、他这么对你！”红绫已经气的语无伦次。

    “那个，嗯，江公子不是坏人。”张斓小声劝着红绫。

    红绫张着嘴，急的不知说什么好。张斓陪着笑，不停点头，“我明白，明白的。”

    “小姐，你要真明白才好。”红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