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张府寿宴的热闹正在慢慢散去，李氏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此时，有人慌忙来报，说大小姐突然得了失心疯。李氏不想搭理，天知道是不是装的，真疯了才好。

    可是，又过了一会，抚琴匆匆进房，居然说张辅为张斓请了大夫，还去了她房里。

    李氏大怒。张辅什么意思？！就算女大不避父，但这个女儿根本不是亲生的！难不成那个小狐狸精不仅勾引沐俨，还要勾引养父！

    李氏夺门而出，带着抚琴直奔张斓住处。

    卧房内，张斓闭眼躺着，脸上全是泪水。张辅已从门房、下人处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看着她消瘦的脸，还是一阵心痛。

    “国公爷。”曹大夫看完脉，向张辅回道：“大小姐最近，是不是不太吃东西？”

    张辅一听，回头看了眼红绫。

    红绫慌了，结巴着说：“小姐、小姐，她、她……”

    该怎么答？说小姐一直被夫人关在地牢吗？但老爷马上要走，就算罚了夫人，难道还能休了她？等老爷离开，夫人又会怎么对小姐？还不如告诉沈大哥，让他救出小姐。江公子这么聪明，他会有办法对付夫人。这样会不会更好？

    张辅见她不说，问：“今日送来的席，她吃了多少？”

    “席？”红绫呆了呆，不敢看张辅。今日并没任何酒席送来。

    张辅皱皱眉，故意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厨房送了什么过来？”

    红绫低着头，老实答：“小姐喝了粥，吃了、吃了点菜……”

    “你是怎么伺候的？！”张辅怒道。难道自己的英国公府，也如其它府邸一般，如此不堪了？

    红绫吓的跪倒，不敢说话。

    曹大夫微微叹气。自己一向为张府看诊，早知道夫人苛刻，对下人如此也就罢了，没想到对正经的国公府小姐都是如此。不过，权贵之家的后院一向不简单，特别英国公又长年不在家，张府的事绝不是旁人能参与的。

    于是，为红绫解了个围，“国公爷，小姐心事郁结，之前又气急攻心，才是症结所在。若是能打开心结，好好调养，问题应该不大。在下为小姐开几道方子，再加食疗。半个月后，肯定没事了。”

    张辅点头，客气道：“那就麻烦曹大夫了。”

    趁曹大夫开方的空，张辅没再为难红绫，而是坐到张斓床前，拿起手巾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突然，房门猛的被人推开。李氏怒气冲冲，大步进来，见张辅坐在床前，随手抄起桌上茶碗扔了过去，大骂：“不要脸！”

    张辅伸手格开那只茶碗，站起身，冷冷盯着李氏，“出去！”

    一旁，曹大夫吓了跳，不敢抬头，继续写着自己的方子。

    “好啊！让我出去？！你是不是还要休了我！”李氏不肯罢休。

    “你胡说什么？小斓病了，不要吵到她。”张辅压低声音，向李氏走去，想将她带出门。

    李氏向后退了几步，不让张辅碰到，低吼道：“小斓小斓，你眼里只有她了！”

    张辅站到李氏面前，压着心中怒气，盯着她道：“出去。”

    李氏根本不理，边骂边向张斓床边冲去，“这不要脸的死贱人……”

    张辅面无表情，一把抓住她手臂，二话不说将她拖出房。李氏完全没想到张辅会有如此举动，等回过神，边挣扎边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咒骂。

    张辅回头对红绫道：“关门。”说完，带着李氏回房。

    红绫从地上跳起来，急急跑去关门。

    曹大夫终于舒了口气，将写好的方子交给红绫，嘱咐道：“若是不方便，明天可来我店里抓药，我建议你自己准备药罐，为你家小姐熬药。”

    红绫感激的看着大夫，不停点头，眼中有了委屈的泪。

    “没事的，想开些。”曹大夫安慰道：“让你家小姐放宽心。”

    “多谢大夫，红绫明白。”红绫擦了擦泪，点头。

    宫城内。

    刚到寅时，春和宫各处就开始点灯了。朱高炽已经起床，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梳洗。

    寝宫门外，传来范勇略显慌张的声音：“太子爷，几刻钟前，楚王世子有折子递进来。”

    朱高炽闭着眼坐在床沿，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任由宫女们打理着。听见范勇的话，皱皱眉，回头看了眼还睡着的太子妃张氏，摆了摆手。伺候的大宫女会意，急忙退出去。

    朱高炽不想吵醒妻子，待穿好鞋，站起身，示意大家都出去。

    外间，大宫女已指挥内侍点上了灯。朱高炽坐到榻上，范勇快步进来，递上奏折。朱高炽看了一遍，自语：“太医院？”不知在想什么，片刻，表情越来越严肃，突然问：“施美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殿下，施美人还没办头七，约摸是三、四天前吧。”范勇心中暗暗计算。

    “孟炤可是在她出事那天出的宫？”朱高炽继续问。

    “景陵郡王……噢，是在楚王殿下离京前一天。按这算，施美人出事那天，郡王殿下确实正好出宫。”范勇认真回道。

    宫中静的可怕。

    “太医院？！”朱高炽怒道：“传旨禁军，将太医院有所人等全部押进天牢，分开关押，不得让他们串供。由锦衣卫彻查施美人之事。”

    范勇一怔。太子殿下一向宽厚，极少如此决断，慌忙回：“是。”

    “等等，姚东渐暂不收押，让他专心医治景陵郡王。着他不可有任何差池，不然，数罪并罚。”朱高炽冷声道。

    “遵旨。”

    天边泛起晨光。几刻钟前，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从春和宫传出，驰向顺天府。

    而太医院，已由禁军接管，朱孟烷收拢了楚府护卫，默默看着太医院内所有人员均由禁军带走，除了一门心思医治伤者的姚东渐、和下落不明的卢九麟。

    朱孟炤仍昏迷不醒，好在情况稳定了。

    此时的姚东渐，也早已冷静下来。

    在看到朱孟炤的那刻，他已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埋怨潘俊、还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复诊，都迟了。因此，这位名振天下的太医院院使，收了一身傲气，凡事都与这三位民间的名医商量着办。

    若是这位殿下再有三长两短，他们要死，自己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