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的两人，并没回住处，因为江正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情况。沈维汉只好在附近找了间客栈，寻了大夫。只是那名大夫看了半天不肯开药，只说让他们去苏州城中找大夫看，就匆匆走了。

    江正召无奈，服了京中带来的药，休息到傍晚才有力气回住处。

    今天又有一批货到。晚上，离尘回来报账，几人与江正召商量，明日开始分批装船。此事，江正召让田英杰负责，周止与赵德全都觉不妥，却什么都没说。

    沈维汉按江正召的吩咐，有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了南英的去向。果然，说出‘贵州’两字后，田英杰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夜又深了，离尘想回来伺候江正召，却仍被踢回去守库。离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赵德全看不下去了，私下与离尘交待了几句，让他明白郡王爷要的并不是一个伺候人的仆从，而是将来郡王府的总管。离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继续去守库。

    沈维汉端着热水进房，“公子，不早了，洗洗睡吧。”

    江正召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沈维汉微笑道：“你怎么做起离尘的活了？”

    “今日……”沈维汉不敢看他，“世子说过必须要贴身护卫，也不能、不能太由着殿下。”

    “不痛了，没事，别担心。”说着接过沈维汉递来的手巾，擦了擦道：“我没自虐，更不想早死。过几天，我们去苏州找个大夫看看。”

    “是。”沈维汉点头，为江正召更衣。江正召并没拒绝，由着他做。

    “公子，刚才田英杰出门了。”沈维汉边做边说。

    江正召点头，“随他，我们不急。”想了想又吩咐道：“找个时间，你去趟苏州府衙，看看有没关于思州的邸报。”

    “是。”沈维汉应下，却没打算今晚去。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周先生也出过门，我发现他悄悄从外面回来。赵先生好像不知道他出去过。”

    江正召微微一怔，“还有谁知道？”

    “这些日子，府中只有老甲、老乙，他们应该没发现。”沈维汉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公子要将护卫分散各处，因为要让有些人放心行事。原本，公子不在意各人真正的东家是谁，但现在明显在意了。这是，为了老丙？

    沈维汉为他更完衣、铺好床，拿了自己的铺盖，在外间打地铺。江正召诧异的看着他，“你、你真要贴身……”

    “是。万一公子有什么不舒服，我可以连夜带公子到苏州，不让其他人知道。”沈维汉斩钉截铁的说。

    这下江正召尴尬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

    “我在外间，公子可以关门。”

    “不是……”江正召停了半晌，终于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回里间，还不忘关上门。

    月色下，农田、水塘、河道与村庄连成一片。

    此处离太仓港口很远，但仍在苏州城与太仓之间。河道内，泊着一艘不大的渔船，船头点着渔灯。

    田英杰拴好马，扔了块小石头到船头。听到声响，有人从船内探出头，“公子。”说着，招呼大家将船撑到岸边。

    “公子怎么才来？”阿龙等田英杰上船，有些埋怨的说。

    “最近忙。”田英杰不想解释。

    “公子。”阿龙心中不满，“您是思州之主，如果留在太仓只是为了报仇，做个样子就行。”

    田英杰叹气道：“我必须要取信于他，到目前为止，他都没给我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有，你们不要频繁联系我。沈维汉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阿龙有些不高兴，“这次联系公子，是因为有夫人的信。”

    田英杰一惊，急忙从阿龙手中接过信。信不过是折了折没密封，田英杰抬眼看了看船内的五、六人，这些人应该全部不识字。打开信，信上字如画符一般，像冉爱花的字迹。田英杰看了一遍，定住不动了。

    这封信只有一句话，‘阿红娘娘到龙祭水官’。阿红娘娘？这是故事里的女子，小时候，娘经常拿她当主角给自己讲故事。故事里，这个女子是娘的奶妈，好像是辰州人。辰州？

    水官？如果是祭祀水官，那就是十月十五下元节。

    到龙是什么？写错了？

    “公子？”阿龙期待的问：“夫人是要我们去……”

    “你之前说有兄弟跟了台罗普亮？”田英杰打断他。

    阿龙撇了撇嘴，“他们打汉人，已经打到清浪了。”

    “顾成？”田英杰微微摇了摇头。

    “夫人要、要我们去打顾成？！”阿龙兴奋起来，重复了一遍：“公子，夫人是要我们去打顾成？！”

    田英杰笑了笑，不答。打顾成，应该是打不赢的。如果十月十五到辰州，那娘就没与普亮在一起。爹已经死了，苗寨反不反明毫无意义。可是，辰州这么大去哪里找娘？到龙？

    “公子，夫人怎么说？”阿龙急起来，身后几名兄弟也忍不住应和。

    田英杰沉思半晌，轻轻说：“留守思州城。”

    “留守思州城？”“是啊，为什么要留守思州城？”“他们要打到思州城？”这五、六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田英杰笑了笑，“守好思州城，那里是我们的家。”

    “可、可思州城还有什么？房子没了，连人都没了！”阿龙不解的问。

    “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人会慢慢回来的。”田英杰缓缓道。

    阿龙看着田英杰，满脸不信，“公子，我们跟着你是因为你是思州之主，是因为要报仇！如果你不想报仇，那……”阿龙转头对身后的兄弟说：“我们去清浪，跟普亮打顾成！”

    “你们是我娘的护卫！跟普亮？是想叛主吗？！”田英杰厉声道。

    阿龙辩道：“公子，京里的皇帝你不杀，那个江正召你也不杀。现在，连顾成都不打。思州死了那么多人，公子，这仇你不报了吗？”

    “你们的职责是跟着我娘护她安全。你们在收到这封信的那刻起，就该留在她身边，而不是来报仇！”田英杰盯着他们，“死的人是我爹！报仇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