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腊八，年节的气氛浓郁起来。

    通向京城的官道上一行二十多骑，策马狂奔。这二十多人全是军中的打扮、风尘仆仆，没到中午，已进了城。

    “世子？”一名副官上前问道：“是否先回府？”

    沐俨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轻拍怀中，这里藏了一个特意为张斓带的礼物。

    自从象战胜利后，他们就出发进京，用了半个多月，日夜兼程。虽然交趾肯定还有战事，但对这位黔国公世子、英国公女婿来说，有了那场象战的资历已经够了。

    沐俨看了看自己，对副官道：“先回府整理仪容，半个时辰后进宫，向太子报捷。”

    “是。”

    在军中这些日子，让沐俨多了丝军人的气质。半个时辰，片刻不差，这二十多人已候在宫城内大殿外。

    沐俨银盔银甲，一身戎装。从献上两位国公署名的大捷奏折、到殿前应对，均是一丝不苟，更显得他气宇轩昂，让朱高炽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孟炤与他相比真是……算了，太子妃说的对，这两人就不是一类的。想不通，张斓竟会看中那小子，还真是各花入各眼。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二十多人就领赏出了皇城。沐俨找了个借口，独自离开。

    之前，娘为了让他安心打仗，不仅处处依着沐俨的意思给足张斓面子，还打听到张斓借住宁国长公主的私人花园，立即写信告诉他。

    沐俨当然知道未婚男女不能见面，因此找了个无人之处翻墙入内。大概平时无人的关系，这处花园极清静。

    不知斓儿好不好？她喜欢热闹，这里这么静，定是不开心的。不过，她一向善解人意，就算不开心也不会表露出来。对了，她还要绣嫁衣，有事做应该也不会太无聊。还有那对龙凤金镯，自己可是求了很久，母亲才答应现在就给的。

    花园并不大，也只有一处住人的院子。沐俨偷偷入内，脸上带着笑、忍不住心中激动。这么长时间不见，斓儿会惊喜吧？下意识的又摸了摸怀中的礼物。

    房中出来位身着宫女服饰的少女，沐俨闪到一边。等她走远，才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的敲了敲门。

    “进来。”这声音不似张斓的清脆，更多了些童稚。

    房内只有一名少女，竟也穿着宫女服，正在做打扫。见来人是个陌生男子，惊呆了。没等她大声呼喊，沐俨一把捂住她嘴，顺脚将门踢上。

    “我不会伤害你，就问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沐俨在她耳边严肃的说。

    宫女不停点头。

    “张府的大小姐是不是还在这里？”沐俨问，片刻又道：“我现在放开你，不要叫，不然……”

    沐俨放开手，宫女喘着粗气，一脸惊恐，但没叫，想了想摇头，“我、我不知道什么张府大小姐，这里、这里没人。我们是长公主府里的，每月例行打扫。”

    “没人？前几个月，这里也没人住过？”沐俨不相信的问。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做洒扫的粗使宫女。”宫女哭了。

    沐俨急起来，“行行，你别哭，我走。”说完，快步离开。出了什么事？她去哪里了？越想越担心，小跑出了花园，向家中而去。

    “沐世子。”

    刚离了皇城，就有个宫中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叫住了他。妇人上前，先向沐俨施了一礼，出示宫中腰牌，再缓缓说道：“奴婢是张贵妃宫中管事钟翠娥，受张贵妃之命等世子。没想到，世子已经去过花园了。”

    沐俨看了眼那块腰牌，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去过？”

    钟翠娥笑道：“那处，自世子进城后，就在暗处布下了守卫。”

    沐俨不想与她纠缠，但又碍着张贵妃的面子，只能问了句：“有事？”

    钟翠娥点头，“世子，可否边走边说？”虽是问句，却没想沐俨回答，顾自向市井的方向走去。

    沐俨无奈跟上她。

    “张斓已经离开京城了。”钟翠娥开口道。

    沐俨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

    “英国公用这次的战功，为她换了一次选择。此事绝密，不过两位国公定是知道的。”钟翠娥顾自说道。

    沐俨仍一脸不信。

    “她们向苏州方向去。至于到了苏州后的下落，世子可以到驿站打听内官监冯恩。”钟翠娥停下脚步，转身又向沐俨行了个礼，“奴婢的话完了，告辞。”

    ※

    长乐宫，是张贵妃的寝宫，一直都极为安静。

    现在殿内，只有张贵妃、太子妃默默喝着茶，连伺候的宫人都站在殿外。

    “母妃这里，倒是真清静。”太子妃微笑道。

    “在宫中，清静才是常态。”张贵妃淡淡的，神情中多了些无欲无求。

    太子妃笑着点头，“母妃说的是。”

    张贵妃笑了笑，直接问：“太子妃来此，为了何事？”

    太子妃掩嘴一笑，“之前只知母妃爱清静，就怕打扰了母妃，因而没天天来请安。这次嘛……其实，这些都是母妃家事，但这里头牵扯颇多，就不仅仅只是母妃的家事了。”

    “太子妃受皇命统管六宫，本宫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子妃直言。”张贵妃笑了笑，无所谓的说。

    太子妃笑道：“张沐两家是世交，母妃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张贵妃面无笑容的摇头道：“我可不是为了沐俨。只问一句，张斓这样离京，还能活命吗？”

    “臣妾也知，瞒不过母妃。”太子妃微笑。毕竟后宫没秘密，自己更没瞒她的打算，继续道：“张斓有张斓的造化，是好是坏，母妃也不用如此武断。只是，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所为负责，张斓也是如此，无论好坏。”

    “她是张家人，我是她姑母。你给她机会选、我给她机会生，她能不能抓住机会，才是她的造化。”张贵妃喝了口茶，脸上并没笑意。

    太子妃点头，“有些事，并非母妃想的那样，比如张雯。如今她能得偿所愿，想必张府内各人也都是开心的。母妃，儿孙自有儿孙福，放宽心。”

    “是吗？”张贵妃看了眼太子妃，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