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跟着二人进入鸡舍，只见人们珍惜地抱着手中玉瓶，擦着眼角泪光。
有人给他搬了个褐色的低矮木头小凳，坐上去稍微有点硌。
但这并不影响周瑞手上速度。
人们按照他的要求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一个个上前接受疫苗的接种。
赵露露在旁边维持着纪律，让他能专心施针。
很快，大家都已经打完针了。
周瑞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走，却被一个小女孩拉住衣袖。
她背后挎着个巨大的篮子，幼小的身体几乎遮不住。
周瑞耐心地蹲下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怎么了小姑娘，打针的地方很痛吗？”
小姑娘连连摇头，然后将手中的篮子拿出来递到周瑞面前。
里面躺着五枚圆溜溜的鸡蛋，上面没有羽毛或者粪便之类的东西，看上去被清洗的很干净。
她娇声娇气地开口：“大人们让我把这个拿给周大夫。”
周瑞看见这鸡蛋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用吃饭的，你们自己都不够吃，还是拿着自己用吧。”
小姑娘麻利地将篮子放到他手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腿，抬头大声说道：
“周大夫我们都很感激您！囡囡好喜欢周大夫！”
说罢，一溜烟儿地跑到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他。
鸡舍里的人们都站在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即使大家都快为了一口吃食打破了头，却也甘愿把这鸡蛋送给外人。
周瑞拿着鸡蛋，这些蛋已经被人煮熟，摸上去还有些温热。
他当着大家的面剥开一枚鸡蛋，然后一口吃掉：
“谢谢大家，这鸡蛋很好吃。”
——
走在外面，周瑞拦住赵衙役：
“百姓们伙食情况如何了？”
赵衙役有些发愁地摇了摇头：
“只剩下六只能下蛋的母鸡了，其他不能下蛋的早就被大家吃了。”
“我们每日给大家发的食物就是打了鸡蛋的水放一点菜叶。”
“之前还多少有点粮，现在也快耗尽了。”
“要是再不放开城，可能马上就要断粮。”
周瑞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袋袋粮食，在赵衙役面前他也不打算掩饰了：
“本该进来时就给你的，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你给大家发了去，就说是我从府衙富商那里偷的。”
赵衙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跟变戏法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拿，眼都瞪大了。
“行行行，露露，你先招呼周大夫，我去给大家发点吃的。”
说着他便抱着粮往鸡舍跑，顺便把女儿拎出来。
赵露露跟周瑞面面相觑，随后噗嗤一笑。
“自从瘟疫开始我就没见过我爹这么兴奋了。”
周瑞看到她就想起刚刚的事情，多少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
“话说鸡舍里的百姓都是比较健康的，那么生病的人呢？”
赵露露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
“没有生病的人。”
“没有生病的人？”周瑞疑惑：“怎么可能。是被隔离了吗？”
“不是的，”她摇了摇头：“只要一有生病的迹象爹就会告诉其他人带他们出去看病了。”
“但是实际上是我们把他们带出去直接杀了。”
“我和我爹是这里唯二活过天花的人，我们必须要保证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赵露露紧紧盯着周瑞的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怕？你会去告诉鸡舍里的人们吗？”
周瑞也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
“并不会，这是你们能做到最好的了。”
“虽然做法我并不是完全赞同，但是我不过是个外来者，这是你们为了保全集体的决定，我无法作出评价。”
赵露露却大舒一口气，蹙起的眉头放松下来。
眼中波光流转：
“那你会讨厌我吗？毕竟虽然为了保全集体，但我这双手也沾满了百姓的血。”
“他们也是有可能像我和爹一样强撑过来的。”
周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会，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我刚刚说过了，我无权评价，自然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看法。”
赵露露心中仿佛有什么堵住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爽。
究竟是要为这人不会讨厌她而开心，还是为他根本不在乎而憋闷。
她跺了跺脚：“哼，呆瓜。”
说罢便把脸往旁边一撇，不再看他了。
周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只好继续往前走，他之前跟土匪说过申时会在那个地方行医，不知对方到底会不会去。
走着走着，便看见约好的地方稀稀疏疏排着一条队伍。
土匪居然真的守约地带了一帮人过来接种疫苗。
周瑞上前，对方朝他示意一下，点了点头。
赵露露虽然还在憋气，但也任劳任怨地给周瑞打下手。
这几人施针很快，不久就打完了。
忽然天空的灰雾被吹散些许。
周瑞敏锐地抬头，他感觉一抹灵力正飞速朝这里前来。
这水平多半是个筑基的家伙，估计几息就能到这里。
果不其然，一声仙乐忽然在空旷的大街上响起。
听上去格外空明圣洁。
筑基修士一身白衣飘飘如仙人下凡。
仪态举止端庄大气，相当唬人。
他在离地一尺的地方悬空，俯视众人，眼中带着一丝轻蔑。
周瑞敛息，这人水平远不及他，根本看不出自己的修为。
土匪中有人立刻认出了他：
“这不几年前被挑走的孙五吗？现在居然已经是仙人了？”
“我奉宗门之命带走两个弟子。”
他的声音明显被什么法器扩大到整个江陵都能听到。
随即，城池开始骚动，好似忽然惊醒的困兽，人群朝这里如潮水般涌来。
人们不顾一切，不顾疫病，连滚带爬地朝这里飞奔。
“选我！选我！”
“滚你妈的，选我！”
“孙五！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孙五！”
孙五嗤笑一声，大眼一扫下面的人。
随手指了指周瑞和他旁边的赵露露。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