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人通过窄门,则众生通过窄门。”
一道声音伴随着刺眼的白色亮光让周瑞猛然有些受不住,他把手臂遮住眼睛,等完全适应了才放下。
这里面是一个空旷和宽敞的白色房间,头顶是浩瀚无垠的宇宙剪影。
周瑞迟疑地在空间里走了走,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下一秒,空间无限地放大,开始有人影出现在里面。
周瑞猛然置身人群中。
“这里是......”
周瑞站在马路上,绿灯亮起,左右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斑马线上形形色色脸上表情麻木的上班族胳膊下夹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匆忙过着马路往大厦里赶路。
周瑞一身还是修仙者的袍子,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这里是地球?
周瑞试着拦住一个人去问问这里是哪里,他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上班族面前打招呼: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那人转头看向他,周瑞却被他吓得倒退两步。
因为,这个人长得跟他自己一模一样,他们完全有着同样的长相。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周瑞环视四周,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此时全部变成了他自己的脸,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所有人都是他自己,在笑在哭在讲话,他自己和自己聊天,自己和自己吵架,自己在吃饭自己在睡觉自己在工作自己在玩耍。
紧接着,那些自己,像是一道烟一样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生命中所有的人,一个个出现在他面前,爹娘,师傅,封超谷涵,方涟姐等等等等,最后一个是小蓝,小蓝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他,当他想要走向小蓝时,小蓝的脸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他的大脑,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的意识瞬间明朗。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他自己,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而他自己是谁?
他周瑞仅仅是一种存在也不存在。
我是谁?
不,这世上没有我,因为所有人都是我。
下一刻,小蓝和所有人全部消失了。
一只蝴蝶绕着他飞来飞去,然后变成一只苍蝇,变成一只蟋蟀,变成一只蟑螂,变成一只狗,变成一条鱼.......
周瑞看着眼花缭乱变化的生物,试图伸出手将它抓住。
那东西又变成蝴蝶,从他身边飞走了,周瑞有些惋惜,不该执着于那只美丽的蝴蝶的,明明欣赏它就好了。
然后他又转念想到,他周瑞也是那只蝴蝶,不需要他这具肉身去欣赏他,他自己可以一直欣赏自己这只蝴蝶。
他也可以是一株狗尾巴草,也可以是一朵花,也可以是一棵树,也可以是一滴水,可以是一本书,可以是一块砖头,他可以是任何事任何物。
那他还存在吗?
他不存在。
我是谁?
我是周瑞,我是每个人每个物每件事,无我相无人相物众生相无执念。
我无为。
我不存在。
我是空。
那一瞬间,天空中梵音乍响,周瑞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间完全纯白的屋子,头顶浩瀚宇宙。
他看了看自己没有挪动一步,还在原地站着,心中暗想:
是了,如果我是所有人的话,那我也是佛,佛也是我。
那苍生皆是佛,苍生皆是我,那谁需要被拯救呢?
没有人,没有人需要被周瑞拯救,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作为佛,他们自己在进行自己的修行罢了。
周瑞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沉静,宛如一滩不再起波澜的湖水,看上去没有多少情感。
众生之事,自有众生自己解决,他周瑞,不过一看客罢了。
再次睁眼,天空已然大亮,明艳的日光从门口和头顶的大洞照进来,他已经退烧了。
扭过头去看,石头佛像还那样安静地保持昨日的样子矗立在原地,仿佛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过一场梦。
很饿。
周瑞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他看了看周围,昨晚随着盘子掉下来的供果在一边躺着。
周瑞思索了一下,看了看佛像,然后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意见:
“老大,我吃了啊?”
接着他抓起那不知道已经放了多长时间硬邦邦的点心供果,往嘴里塞。
硬得像石头一样。
周瑞心想,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点心。
豆沙馅的味道像是死了很久。
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苦脸,难吃。
不过他还是吃完了。
从他旁边爬过了一只甲虫,周瑞把它抓在手里,捏了起来仔细盯着看。
刚刚决定的自己已经皈依佛门,现在就吃了这虫子会不会算杀生和开荤?
他苦恼地想着,佛门不是要斋戒的吗?
不过,他周瑞也是这虫子,虫子也是他周瑞,他自己吃自己不也是自己爱自己的方式吗?
周瑞理所应当地想着,然后把甲虫塞进嘴里。
嗯,蛋白质,美味。
鸡肉味,嘎嘣脆。
为什么不能吃呢?都能吃。
他相当心安理得,猪牛羊在他眼里跟人没什么区别,跟他自己也没什么区别。他毫无分别心。
好吃吗?好吃。
爱吃吗?爱吃。
那就吃咯。
成啊,没毛病啊,逻辑上完全合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多正常一件事。
至于那些说什么这辈子吃猪肉多下辈子变猪,这辈子吃牛肉多下辈子变牛等等,这不都是有分别心嘛,他周瑞都不带用下辈子的,他这辈子就是牛马。
大家都是牛马咯,还用得着区分你我高低贵贱。
瞧瞧他现在的处境,还不一定比猪或者牛过得好嘞。
他又吃了几只虫子,感觉有点反胃,也有些饱了,就把胳膊垫在后脑勺抬头望着头顶的大洞。
躺着挺爽的,一个人,没有那么多天天要做的工作,也没有人催着研发乱七八糟的新鲜玩意儿,远离尔虞我诈,远离人群,自己跟自己玩,多自在。
如果不是两条腿都没了,他简直能翘起二郎腿。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