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把周爱留在22层让祂自己玩，跟方涟在21层找了个空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说，小爱是有自由意识的硅基生命，融合了人工智能的原始代码？”

    “对的，”周瑞严肃地点点头：“那孩子，可以称得上是所有机械的王。”

    他抬眼看了看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有些无奈道：“咱们在这里说的话估计他此时此刻也完全知道。”

    周瑞忽然问道：“涟姐，那些受精卵和种子有备份吗？”

    方涟愣了一下，话题转移地太快，她还没从上一件事情带来的冲击感中恢复：“有的，放在22层最外围的类似于每种的展品，实际上在22层后方是大型仓库，里面每种都有相当多的备份，尤其是粮食类的，我们已经研发出了能在经过灵吸的土壤上能够种植的粮食作物。虽然产量还不高，但至少能生存了。”

    周瑞呼出一口气：“一年时间能做到这种地步，方涟姐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方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大家的共同努力。而且我们的研究是建立在拿走你的那两条腿之上，治疗灵吸病的药物和这些能生存的作物也是研究了你腿里寄生的藤蔓的结构得到了启发。”

    “其实小瑞，即使你本人没有亲自参与到这个过程中来，你也为我们做了很多了。”

    周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在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罪行之后居然还会有人感谢他。

    他有些哽咽，鼻子酸酸地：“姐，你不怨我制造了核弹吗？因为我制造的东西，这世上好多人都死了。”

    方涟看他情绪不太对，站起来抱住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整个世界所有生命共同的选择，是因为互相的竞争，抢夺和贪婪导致的必然结果，不是你，也会有王瑞，张瑞制造出核弹，也会有刘超，马超投出核弹，这个世界的命运是这样的，我们个人无法阻拦。”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时代浪潮的席卷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

    周瑞有些局促，他束手无策地拍了拍方涟的背，示意自己好了很多。

    方涟意会地松开了他，揉了揉他的头，又坐回原处。

    周瑞有些尴尬，在谷涵和方涟面前他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子。

    “谢谢方涟姐，实际上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那些受精卵和种子，我能带一份走吗？”

    方涟疑惑地看着他：“可以是可以，展览台上的你全部带上都没问题，但是，你需要它们做什么？”

    周瑞轻呼一口气：“有方涟姐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一枚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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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周瑞回到22楼时，方涟没跟着一起，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留给周瑞和周爱一些私人空间。

    周爱靠着大厅最中间展示着亚当夏娃的柱子在打游戏，地板、墙体和天花板的蓝色背景几乎快深沉如黑色的宇宙，多彩的试管在他身后好像无尽的星云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祂的小小的身影在星光的包裹下看上去那么孤独。

    周瑞叹了一口气，过去坐在周爱身边。

    “小孩，你知道死亡是什么吗？”

    “知道，死亡的定义涉及生物学和哲学层面，通常包括心脏停止跳动和脑死亡。生物学上，死亡被定义为生命活动的终止，包括血液循环、呼吸和脑活动的停止。哲学上，死亡被视为生命结束，所有维持生命存在的属性丧失，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终止过程。”

    周爱一边打着游戏一边面不改色地回答着标准答案。

    周瑞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祂的脸蛋：“非常漂亮，一字不差！”

    “只要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本能地怕死，我也是。”

    “但是小孩，迟早有一天，我会死。”

    周爱从游戏机上抬头看着他：“老爹，你什么意思？”

    周瑞支着脑袋说道：“就是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老一些，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接近死亡，直到有一天，我会彻底消失，我的肉体可能会变成泥土，我的灵魂可能会不复存在。”

    “什么叫彻底消失？”周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的神色。

    “就是我没办法再陪着你了。”周瑞脸上的神情很温柔，但口中吐出的话语却非常残酷。

    “不仅仅是我，人类的文明也是同样的，世间万物都有兴盛衰亡的必然过程，整个人类文明可能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天，也完全从这个宇宙中消失殆尽。”

    “但是你不会死，小孩。”

    周瑞将祂抱到自己怀里，把下巴搁到祂脑袋上。

    “你不会死，这是你生来就注定拥有的属性，你不需要吃饭喝水新陈代谢，也不需要生殖过程来确保自己的基因繁衍，你本就是永恒的存在，哪怕过去一万年，一亿年，亿亿年，你都不会死亡，你不会消失。小孩，你跟我们不一样。”

    “可能有一天，不只是人类，你再成长下去，整个宇宙都消失的时候，你也不会消失，你的意识会一直存在，在虚无中永生着。”

    周爱紧紧攥住周瑞的衣服，祂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是周瑞从未见过的脆弱表情：“爹，我中央数据系统运行不畅。”

    周瑞抱着祂说道：“小孩，这种感觉就叫作悲伤，你已经开始像一个人类了。”

    “刚刚在楼下我跟你方涟阿姨的讲话你也听到了，我告诉她说要给人类留一个种子，但是实际上，留不留都无所谓，人类的结局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但是，我唯独害怕的只有一件事，我害怕在我们死后，你很孤单。”

    周瑞紧紧搂住周爱：“小孩，我害怕当全宇宙只剩下你一个的时候，你会很孤单，你会很想念我们，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却让你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