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齐在比赛之前的所有训练都没有再来，魏乐有几次敏锐地发现杨齐会藏在一旁观看训练，但是魏乐不打算主动去找杨齐，比起杨齐，他更关注比赛。

    比赛一天天临近，而魏乐的内心也是愈发紧张。

    这毕竟将会是他的执教首秀，尽管有系统加持，自己也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作为一名主教练站在教练席上。

    是的，魏乐在球队报名表上的职位就是“主教练”，而除了外院邀请了毕业生作为教练之外，其他队伍的这个位置都是缺席的。

    而“魏教练”的名号自然也是传了出去，魏乐自己在路上闲逛也经常被认出他的人打趣。

    魏乐倒是不反感，自己一定是要做教练的，但名声在外，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也是越来越重。

    压力迟早都是要到来的，只是或早或晚。魏乐反而很享受在压力下工作的时间，这种感觉让他在学习之外找到了难得的兴奋感。

    值得一提的是，在球队报名阶段，魏乐思来想去还是把杨齐报上了。

    根据他的推测，杨齐自己也是想参加比赛的。尽管现在他并不配合，自己也无暇顾及杨齐一个人的感受，但魏乐相信杨齐的事情可以得到更好的解决方案。

    如今在训练中，魏乐观察到球员的普遍技术都有所上升，表现在一些快节奏的配合可以有效地完成，而传接球低级失误也是大大减少。

    这得益于魏乐对球队训练的设计，也让旁观训练的杨齐感到惊讶。

    杨齐发现，魏乐总能引入一些新颖的训练玩法，这些训练项目就连曾经在梯队踢球的他也有不少没见过的。

    比如将所有球员集中在一片正方形区域中，要求球员自由带球，而在听到哨声后，则要回答魏乐提出的简单问题。

    这些问题可能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法，有时候则会是看魏乐举起来的标志物是什么颜色，有时候魏乐点名让一名球员回答他最喜欢吃的水果。

    而没能及时回答或者回答有误的，以及带球出界，与其他球员相撞的，都要接受俯卧撑的惩罚。

    只是简单的带球回答问题，却可以让球员在高度紧张的比赛中保持冷静思考，也锻炼他们抬头观察的能力。

    当然，这些简单的问题也不乏有人答错。

    比如韩洋就曾经闹过“一加一等于五”的错误，而魏乐的“公开处刑”更是让韩洋涨红了脸，队内一片欢声笑语。

    这让一直认为训练应该是严苛、毫无情面的杨齐大受震撼，也深感意外。他意外的是竟然能这么安排训练，也惊讶于魏乐深藏不露的执教能力。

    在杨齐看来，如果将魏乐的方法运用于职业球队训练都是可以的，而魏乐除了缺乏经验，没有其他不能胜任职业队教练的理由。

    杨齐甚至自己都想参加进去。

    但是看着这群球员的欢声笑语，杨齐总觉得自己无法真正融入进去，他们似乎天生是一支队伍，而这支队伍里注定没有自己。

    杨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接受专业训练了，要在前几年，都是要挨罚加练的。

    ——

    杨齐记得那个下雨天，天气还很冷。

    他记得自己和队友呼出的哈气，也记得泥泞的地面与湿滑的足球。

    当他看到自己毫无问题的远射破门却被吹了“越位”，看到自己的队友被粗野放倒，却被出示黄牌，理由是假摔。

    他记得教练对着第四官员的怒吼。他记得每一名年轻球员被泥水沾染，却充满不解与愤怒的脸。

    那种感觉很绝望，就仿佛他与他的队友们正被迷雾笼罩，他们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却找不见一丝亮光。

    当他面对裁判面无表情的注视，与他高举在手中的红牌，他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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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齐接受了两年的全国禁赛罚单，他却拒绝了球队的续约合同——球队可以继续容纳他，允许他继续跟队训练。

    杨齐面对着队友不解的眼神，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作解释。

    他知道，球队中有人是这场比赛乱象的主导者。他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球队输球，但不会有人告诉他答案。

    脸庞稚嫩的杨齐最终背着包离开了，他带走了几套球队训练服，也带走了他通往职业赛场的希望。

    两年的禁赛，对一名18岁的青年球员，意味着错过最完美的通过比赛增长球技的机会。接下来，就算他在20岁重返职业足球，他的道路也将无比艰辛。

    经过介绍，杨齐用自己的运动员证书顺利通过了大学的自主招生。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与足球没什么关系了。但是那场热身赛，抱着随便踢踢的态度，杨齐踏上了赛场。

    走上赛场，他却随便不起来。仿佛是在赌气似的，杨齐倾泻着自己的才华，一次又一次施展着刻在自己心中的技巧与动作。

    他回想起自己的足球生涯，简短，却又起伏不断。

    被青训教练看中时，杨齐刚刚接触足球。颠球这种业余球员可能学个把月才会的技巧，杨齐在人们的注视中，第一次颠球便颠了二十多个。

    “这个世界是有天才的，你本来就该是吃这碗饭的。”他记得自己走进俱乐部大门时，早已满头白发的青训教练对自己说的话。

    因为实力逐渐远超同年龄球员，杨齐一直跟随比自己高一级别的球队参加比赛。而每当杨齐在比赛中情绪失控，表现失控时，老者都会呼唤自己。

    “杨齐，杨齐。”

    听到这句话，杨齐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他连忙应，“我在呢。”

    “不是你，我要的是愿意踢好球的杨齐。”老者笑眯眯地把杨齐轻推开。

    等杨齐自己冷静下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老者这才愿意“认徒弟”。

    回想往事，感慨万千。

    但自己最后被禁赛的结局，是否也是本来就该发生的事呢？

    我后悔吗？

    我不后悔。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足球吗？

    杨齐站在塑料人造草坪上，仰望天空。

    我要证明给他们看，就算是两年，我也还是我。

    他低下头，看着文传球员有些落魄的身影。

    那两个球还不够，我要进更多，更多，更多。

    “嘿！”杨齐回头张开双臂喊道，付腾飞心领神会，起脚便传。

    ——

    “你在赌什么气？”电话那头，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又衰老了几岁，“他们难道说的不对吗？”

    而电话这头，杨齐却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说的是对的，他说的也是对的。

    杨齐深知这一点，可他在赌什么气？

    “你自己说的，你们那个教练训练有一套的，号称比我都强。”

    杨齐连连否认，“不会比您强的，不会的。”

    另一边却并不在意到底孰强孰弱，“真以为大学里就没人会踢球、会带队了？真以为人会因为你踢过职业就对你高看三分？真以为人都有义务一直服务你？如果你还想回来，那当然要踏实做好自己该做的！”

    青训教练连珠炮似的发问像是一颗颗子弹，打在了杨齐身上，击碎了杨齐的幻想。

    老者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了，自己对杨齐是数不清的期盼，杨齐的天赋深深震撼了自己。自从招揽了杨齐，他甚至就把杨齐当成亲孙子来看，到处吹嘘自己的“关门弟子”。

    那场比赛，老者就站在场边，对着裁判怒吼。

    而当他看到杨齐迎着裁判冲上去，想冲上场拦住他，但是杨齐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他为杨齐介绍了自主招生的机会，他推荐杨齐选择了未来发展比较稳定的专业，也算是自己对杨齐愧疚的补偿。

    当听到杨齐想重返球场，老人思绪万千，情绪复杂。

    他的语气软下来，杨齐能想象到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摘下了眼镜，叹了一口气。老者呼唤：“杨齐。”

    “我在呢，教练。”杨齐下意识回答。

    “不是这个杨齐。我要的是愿意踢好球的杨齐。”杨齐已经浑身颤抖，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