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1号集市。

    夏颜在雪夜造访。

    乔诗棋已经睡了，听到拍门声又披着外衣起床，风雪涌入，夏颜裹在厚实的大衣里也涌入。

    “……你怎么来了？”

    乔诗棋迟疑片刻，认出夏颜，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夏颜不留在蛇山照顾林啸野，来找她做什么？

    她心里犯了疑。

    生怕蛇山生变。

    夏颜关上门，邀请乔诗棋坐下。

    这种天气，空调也不顶用，室内一直生着火，夏颜熟练地拨开灰烬，打开风口，很快炭火燃得空气变形，屋内暖和起来。

    “有事？”

    乔诗棋站着，不肯坐下。

    夏颜放下火钳，搬来凳子，示意她先坐。

    乔诗棋紧张地弯腰，屁股稍稍挨着凳子，不敢坐实。

    夏颜先问了集市的情况，她的情况，在乔诗棋放松下来后才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是莫思诚传来的报告。

    “这是给你的。”夏颜说道。

    乔诗棋接过，打开纸袋，文件掉出来，她蹲在地板拾掇，边捡边看，速度越来越快，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一张文件看完。

    乔诗棋身形晃了晃，差点坐倒，夏颜扶住她，说道：“这是我让人调查的，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乔诗棋攀住夏颜的手，脸色惨白坐到椅子，半晌，才缓缓吸进一口气，她紧紧抓住夏颜，漂亮的凤眸迸射惊人的亮光，几乎将夏颜灼伤。

    这道目光，正是夏颜要的。

    一个悲伤又愤怒的女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夏颜垂眸，“楼旭，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没有。”

    不过看了照片，乔诗棋渐渐想起一些忽略的细节，她和李超强住的地方，巡逻的频率比别的地方高，而这个三角眼的不起眼男人就在巡逻队伍里。

    每次敲门检查。

    对方没有出格的语言。

    也没有做过下流的小动作。

    只是偶尔会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她。

    乔诗棋经历的打量太多了，并没有把他的目光放在心上，说起来，当时向李超强宣讲参加特攻队就能获得晶核的，好像就是这个男人。

    没有无缘无故的打量。

    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

    这个叫楼旭的男人，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后面狠狠地阴了李超强一道。

    乔诗棋如何不恨。

    如果不是她，楼旭也不会盯上李超强，李超强就不会死。明明知道老头一直借着找手机的名义猥亵她，对方却放任不管。

    乔诗棋不傻。

    心中一阵后怕的悲凉。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是在孙小晚和蔡甜甜的帮助下，逃出耄耋山基地，并且在集市找到了安身立命的资本，那么现在的她，绝对会成为楼旭的玩物。

    想想吧。

    李超强死了。

    老头还对她虎视眈眈。

    其他男人的骚扰也不断。

    此时楼旭只需要略微出手，就能获得她的感激，她当然会自投罗网，当然会献身，当然会像蒙在鼓里的傻子，以为自己凑巧遇到好男人。

    哪怕这个好男人其貌不扬，比之李超强差远了。

    她依旧会“爱”他。

    人，尤其是女人，在没有多少选择的情况下总会轻易地“爱”上谁。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会落进对方的圈套，和仇人在一起……”

    乔诗棋震惊又后怕。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夏颜只需要略微展示，乔诗棋便能理解。

    炭火噼啪。

    火星子炸出来，在空中盘旋上升。

    夏颜说楼旭还在打听她的消息，群星的集市也偷偷来过两次。

    “你的头发不打算留长了么？”

    夏颜问道。

    乔诗棋的头发是她自己剪的，长出来一些，但还是很短，不过天冷，平时都戴着帽子，倒也不显突兀。

    漂亮的人，就算是剃成光头也漂亮。

    乔诗棋没有回答。

    长久的沉默后，她问夏颜：“你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有事相求。

    谁会在深夜顶着风雪拜访？

    乔诗棋不傻，也不抵抗夏颜的利用——她们是利益共同体，现在林啸野昏迷，想要守住集市，坐以待毙不是好主意。

    夏颜说道：“引蛇出洞。”

    乔诗棋面色凝重。

    夏颜站起来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略微一握，声音清冷，但是分外坚定，“我们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引火自焚。”

    ……

    话虽如此。

    计划内容却不能告知孙小晚，只能由蔡甜甜暗中保护乔诗棋。

    夏颜清楚，孙小晚不会同意用女色进行引诱，卑劣的手段不具有正义性，而且……女人沦落到用女色行事，不是堕落是什么？

    她会坏事，就不必知道。

    夏颜顶着风雪离开，乔诗棋站在栏杆旁远远目送。

    这还是集市建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同样是失去庇护。

    彼时的乔诗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想寻死，可夏颜却好像不曾被悲伤影响，这么快就查到背后的消息，而且还做出了战略部署。

    头脑清醒得可怕。

    夏颜来之前，乔诗棋心里直打鼓，生怕又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开始抱着卫星手机，期盼父母来救自己。

    现在乔诗棋的心安安稳稳放在肚子。

    头领没有昏头。

    羊群就不惧前进。

    “李超强……安息吧，这一次我会为你报仇。”

    乔诗棋仍记着尸堆里男人僵硬的躯体，无助和悲伤像毒药，凝固她的血液。

    她亲手绣在裤子上的红苹果没有保护他平安归来，反倒成了催命符，她曾经认了命，不打算再对命运还手，以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如今终于可以尘归尘，土归土。

    乔诗棋回到房间。

    一点点研究楼旭的资料，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

    蛇山公馆。

    夏颜回去后没有休息，她站在沙盘前面，在脑内预演可能的一切，曾经这是林啸野工作。

    鲜血——

    将会汇聚成河。

    蛇山不能损失太多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如何才能以最小损伤赢得胜利？

    美人计引出核心人物是一步棋。

    但还不够。

    还需要离散耄耋山基地内部的人心，这样才不会遭遇顽固反抗，有时候蝼蚁的力量比巨人更大。

    是的。

    曾经极力反对林啸野统治两个基地的夏颜，现在为自保，不得不在没有林啸野帮助的情况下，吞并两个基地。

    将可能的危险扼杀在襁褓。

    谁也不能杀进蛇山抢走林啸野的晶核，所以夏颜决定，杀进别人的大本营。

    耄耋山靠得最近，战力也相对弱，将是她的第一步。

    会成功吗?

    会的。

    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