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夏颜跑回卧室,整个人都湿透了,她闭着眼睛脱掉衣服,摸索着冲了个热水澡。
水哗啦啦流过身体。
最恶毒,但是也最有可能的猜测浮上心头:林啸野当年遭遇的车祸是林夫人安排的。
她太想让儿子上进,采取极端的办法刺激他的大脑,企图获得超人的智力,最后成功了,但是林啸野也毁了,余生都活在扭曲的阴影当中,而她自己也死了。
为什么要走极端?
就因为是亲生母子,所以连偏执和疯癫都要遗传吗?
遗传点好的行么……
夏颜裹住浴巾出来,换了身衣服,想也没想,直接冲到林啸野的卧室。
【你妈要撞你】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说出来林啸野也不可能相信,他们感情那么好,虽然是梦境,但夏颜还是想阻止悲剧发生。
……
书房。
林啸野坐在太师椅上,根据老师的指导练习书法,新男仆挽住毛巾站在桌旁,一脸恭敬,仿佛一条优雅的哈巴狗。
“少爷!”
王刚(夏颜)撞门进来,像一头下山祸害庄稼的野猪。
林啸野一顿,硕大的墨点落到宣纸。
写一半的字帖就这么废了。
林啸野放下毛笔,接过男仆递过来的毛巾擦拭手掌,神情冷漠,声音含着一丝恼怒,“做什么?”
“少爷,刚子想你,刚子要回来!”
王刚动情地呼唤。
湿漉漉的小眼睛楚楚可怜。
林啸野,“……”
书法老师仿佛吃到大瓜,讶异片刻,转过身,面容沉静,眼神深邃,一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
新男仆吃惊地在林啸野和王刚之间来回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惊讶。
疑惑。
还有暧昧……
林啸野踹了他一脚。
“眼睛不会看人就别看,滚。”
新男仆跪在地板连连道歉,眼睛不敢再乱看,低着头快速走出去,书法老师也蛇皮走位,识趣地跟他一起溜走。
书房只剩林啸野和王刚。
本来已经满身糙汉之气,可以当众光膀子的夏颜,一见林啸野,又变回原来的形状。
王刚沉声道:“我想回来,你让我回来吧,少爷。”
“老奴一天不伺候你,浑身难受,你看我……呃,你看我离开你这段时间,难过得都胖了。”
王刚掐住腰间的赘肉,一脸沉痛。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林啸野冷笑一声,复述他的话,“难过得胖了?嗯?”
“我是易胖体质,一伤心就会暴饮暴食,然后就像吹气球一样胖起来,少爷,少爷,老奴想你哇——”
王刚哭着去抱林啸野的腿。
林啸野抄起镇纸,一块墨玉貔貅。
王刚贱兮兮的手只得悻悻收回,虽然是梦境,但是砸下来也会痛的哎。
嘿嘿。
不抱就不抱嘛。
小屁孩拽什么。
林啸野问他想通没有。
王刚茫然道:“想通什么?”
“……”
林啸野的脸泛出微妙的笑意,其中夹杂的冷意,王刚不清楚,但是住在王刚体内的夏颜可太清楚了。
感受到这股寒意就不能再皮了。
再皮林啸野就要吃人了。
“想清楚了。”王刚转转眼睛,用那张憨厚的脸一本正经瞎扯,“其实那天我使用的是障眼法,让你看到绝世大美女,但是又摸不到,这样你就会心痒痒的,想要了解她,甚至一见钟情爱上她……”
“女孩名叫夏颜,是表演系的学生,想借你上位。”
“刚子见钱眼开,答应了对方。”
“现在悔悟了,知错了,少爷你就饶了我吧。”
……
王刚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勉强圆了回去,林啸野查不到具体消息,将信将疑接受这个说法。
少年神情别扭。
磨蹭半晌,摸摸鼻子。
“她……哪个学校啊……”
“诺丁大学。”
“怪不得。”
林啸野的个人信息是保密的,群星集团所有的继承人都是如此,就是怕有人刻意接近,干扰成长,但他在诺丁国际学校读书,难免有消息走露,被诺丁大学的心机女盯上也就不奇怪了。
林啸野磨动下颌,皱眉,想了想,又笑起来,笑又不好好笑,忽然拉下脸,金眸暗爽地眯起来。
啧,一副少年心动的死样子。
林啸野开口道:“那她怎么……”
怎么不直接来坐你大腿是吧?
臭小子。
王刚(夏颜)对少年林啸野了如指掌,毕竟周旋了这些年,“他”抢先道:“我知道少爷不会对她感兴趣,被少爷降职后,痛定思痛,果断跟心机女断了联系!少爷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林啸野沉吟道:“……你看我开心吗?”
“开心呀,毕竟您说过,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了,只会哭,惹人烦!”
林啸野不说话。
神情变得缥缈。
大概是悬着的春心终于死了吧。
王刚(夏颜)邪魅一笑,对付林啸野就是要用他自己说过的话,少年林啸野还没有那么厚脸皮和老狐狸,他还有羞耻感和奇奇怪怪的小孩哥自尊。
少年如同泄气的皮球,呆呆坐了一会儿,抄起毛笔胡乱描画,最后气不过,在王刚憨厚的脸上画了只乌龟才撒手。
王刚虽然哀怨,但考虑到林啸野的人身安全,决定忍了。
大不了,等她醒来。
在他脸上画两个。
林啸野还在生闷气。
王刚静静地看着他,由衷道:“虽然只是个梦境,但是我会保护你的,林啸野……”
如果林啸野的意识就是因为在这段少年时代的噩梦中反复循环,所以才醒不来。
夏颜心想。
这一次就由她来打碎吧。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谁都有过不去的坎,但是真实的世界还有人在等你啊,林啸野。
她很想你。
很想很想。
……
王刚重新回到林啸野身边,与此同时,翟管家看他的目光杀意也越来越重,大概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可是他和林啸野清清白白。
哪里乱搞主仆关系了?
王刚时刻注意接近林啸野的人,在外面时更是紧张得像非洲大草原上的狐獴,恨不得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看谁都像杀手。
但其实他鬼鬼祟祟最像杀手。
“王刚,你挡着本少爷的路了。”
林啸野的声音幽幽传来。
少年穿着poLo衫和运动裤,额头还臭屁地绑了止汗带。
“少爷小心车。”
“……”
时速比老头乐还低的高尔夫球车慢悠悠驶过来,王刚一把将林啸野扯到身后,护犊子的母鸡似的,如临大敌。
林啸野,“……”
王刚的反应实在滑稽。
林啸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男仆哀怨转身,幽怨看他。
“少爷,你踢人家。”
“不打死你已经是老子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