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温世保、高铭匆匆寻至庙内,瞧见李智诚,便是一番怒不可遏地斥责,直让李智诚羞赧万分,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安化王惊魂甫定,见到温世保、高铭二人,缓缓起身说道:
“致使将军们落得这般大败的境地,皆是我的罪过。李先生也并非未尽心竭力,只是未能做到知己知彼罢了。”
李智诚听了这番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强忍着满心的羞惭,向众人伏地请罪道:
“我一时疏忽,筹谋不当,以致全军溃败,我真是悔恨交加,痛心疾首。但还望主公和诸位将军,念在我一心为公,只是误中敌人的奸计,往后我定当殚精竭虑,拼尽全力以功赎罪。”
安化王等人无奈叹息,也只能就此作罢。紧接着又问温世保、高铭二人:
“你们前去劫寨,为何也败得如此狼狈不堪而归?”
温世保赶忙回道:
“末将谨遵军师之令,各自率领所部于城外潜伏。待到三更时分,悄然摸到敌营,一声呐喊,奋勇杀将进去。主公呀,确实是杀进去了,可进到大寨之中,只见灯火昏暗,鸦雀无声,仅仅听到帐外隐隐传来士兵衔枚疾行的细微声响。末将等顿觉不妙,匆忙想要退出。岂料一声炮响,伏兵如潮水般涌出,左边狄洪道率领人马杀来,右边杨小舫挥军进击,也不知其兵马究竟有多少,瞬间就将末将等团团围住,那阵势恰似铜墙铁壁一般,我们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杀出重围。好不容易冲破包围,向着帐后狼狈败退,还没到半里之地,迎面又杀出一队兵马,前后夹击。末将等拼死搏杀了好一阵子,死伤的兵丁不计其数。一直激战到四更以后,满心期盼着城中必定会有援兵前来接应,哪曾想望穿秋水、望断心肠,竟一个援兵都未曾见到。末将那时心中愈发惶恐不安,暗自思量,难道城中真的弄假成真了?不然为何一支接应的兵马都不来?正在此处一面舍命拼杀,一面苦苦思索,忽然听到小军惊慌失措地高喊:‘将军,咱们赶快夺路逃走吧,城池已经被敌军攻破了。’末将等听闻此言,吓得肝胆俱裂,险些从马上栽落下来。那时只得豁出性命杀出重围,还妄想着再杀进城去,力挽狂澜,扭转战局,哪知道离城不远之处,忽然又迎面杀出一队兵马。末将等又与之拼死鏖战了一阵,正准备夺路奔逃,后面的追兵又气势汹汹地掩杀过来。那时末将等只得率领残兵,不顾一切地夺路向西逃窜,所幸敌军未再穷追不舍。沿路而行,只见那些纷纷败退的小军们齐声哀嚎:‘咱们赶紧逃命呀,主将们都已被敌人斩杀。王爷不知去向了。’末将等在马上听到这话,心急如焚。心中暗想,大概王爷是混在败军之中,逃出城了;又想此地距离兰州不算遥远,想必是往兰州去了。因此末将直奔这条道路,沿路打听主公的消息,或许能够遇见也说不定。方才走到士瓦冈,遇见一群当地人。末将等就赶忙询问他们,可曾看到从城里败逃出来的人躲在何处。后来那一群当地人怀疑末将等是敌军,说道:‘刚才见有三四个人,躲在前面东岳庙里了。’所以末将等赶到这里查看,果然主公在此。只是末将等皆身负重伤,此地绝非能够长久停留之所,万一敌军追来,那可如何是好?此地距离兰州仅有百里之遥,一日便可抵达。依末将等浅见,还是请主公速速前往兰州,见到周将军再作筹谋,或者再次起兵收复巩昌府,或者去攻打其他地方方为上策。”
安化王听了,当下说道:
“如今的情形,仅有两处可去,一是兰州,二是安化。但安化路途迢迢,还是前往兰州更为便捷。”
说完,便站起身来,与李智诚、刘杰、高铭、温世保四人一同,出了庙门放眼一瞧,只见还有二三百名残兵败将,以及十几匹马。
安化王挑了一匹马,又叫刘杰、李智诚牵了两匹马过来,众人一同翻身上马,扬鞭疾驰,直奔兰州而去。暂且不表此事。
再说杨元帅成功收复了巩昌,当夜便命一枝梅等人四处搜寻安化王的踪迹,却不见其影踪,知晓他已混入败军之中逃走了。
一面吩咐将各处残留的火焰扑灭,一面派人将巩昌府所有的仓库严密看守好。杨元帅就在巩昌府署暂且住下。
不多时,徐鸣皋前来交令,向杨元帅说道:
“末将奉命前去搜寻逆贼,不知其下落。行至南门大街,恰巧遇到贼将王文龙仓惶逃出城来,已被末将一枪刺死,现今已割下首级在此,请元帅查验。”
杨元帅宽慰道:
“将军虽未擒获那逆贼,却已将逆将王文龙刺死,魏光达亦为将军所杀,功劳着实不小。”
徐鸣皋道:
“魏光达被刺,实非末将之功,乃是慕容贞暗中相助之力。”
杨元帅道:
“何以是慕容将军之功?本帅有些不明所以。”
徐鸣皋道:
“若不是慕容将军打出那一弹,定然难以如此轻易将其擒获。所以刺死魏光达,实在是慕容贞之功。末将不敢冒功领赏,还请元帅明察谅解。”
杨元帅道:
“若不是将军坦诚相告,不但本帅难以明白其中缘由,还会委屈了慕容将军,那怎能让人心服口服?将军真是忠诚正直,令人钦佩,可敬可敬!”
正说着,一枝梅、包行恭,徐寿三人也前来交令,皆道:
“逆贼未曾擒获,还请元帅恕罪。”
杨元帅道:
“我料想这贼已乔装改扮混在败军之中逃走,只好再另想办法。诸位将军暂且到外面歇息去吧。”
徐鸣皋四人领命退下。
过了一会儿,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王能、李武都前来交令,又有小军抬了众多旗帜器械,皆是贼兵的物件。
狄洪道等人便将如何围杀,贼将如何拼死突围逃走的详细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杨元帅道:
“贼众虽已逃脱,所幸我们收复了巩昌。仅这一点,已足以让逆贼心惊胆寒。诸位将军战功赫赫,待将贼众彻底讨平回朝,再请圣上为你们加官晋爵,现在都先去歇息吧。”
狄洪道等人告退。杨元帅又派人将张永接入城中。
此时已然天亮,杨元帅也稍作休息。
片刻之后又起身,忙着出榜安抚百姓,又奋笔疾书写了表章,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报捷;又将仓库仔细清查明白;又命人将死去的兵卒和归降的贼兵,以及缴获的旗帜器械,一一查明确切数量;又令徐鸣皋、一枝梅等人依旧各自率领所部,驻扎在城外,等候探明逆王的下落,再行进军;又命将城中受灾的百姓和焚毁的房屋一一查明,以便妥善赈济。
诸事处理完毕,先让军队休整三日,而后再进军征讨。
恰好徐庆、罗季芳从安化归来,当下杨元帅将徐庆叫到城中,询问详情。
徐庆便详详细细地将仇钺所说的话禀告清楚,杨元帅大喜过望,即命徐庆仍回本营。
这一日,探马来报:
“这藩王安化王,与贼将温世保、高铭、刘杰、李智诚等人,都已逃往兰州去了。”
杨元帅听到这一报告,又召集众将商议道:
“逆贼现今已逃往兰州,本帅即日就要进军前去征讨,只是此城不可一日无人镇守。徐鸣皋成熟稳重,经验丰富,本帅打算留徐将军暂时管理府中事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张永当即说道:
“元帅考虑得极为周全。留徐将军镇守此城,我等进军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巩昌亦可确保安然无虞。”
徐鸣皋闻言,急忙说道:
“末将才疏学浅,实在万万不敢承担此等重任,还请元帅与老公公审慎斟酌另选他人,末将仍愿随元帅前往。”
杨元帅道:
“徐将军此言差矣。本帅认为将军德才兼备,值得托付重任,所以才将此重要事务交予将军。若将军执意不肯接受,那便是有意逃避责任,这绝非本帅所期望看到的。况且此城关系重大,若没有确实可靠之人,本帅断不敢擅自离开,势必等到有人妥善管理此府事务,方可安心进军。若因此拖延时日,逆贼何时才能被彻底讨平?逆贼一日不平,本帅一日无法奏捷,白白耗费军饷,军队久战无功,即便圣上未必降罪,本帅内心又怎能安宁?有将军管理府中事务,本帅便可放心进军。直抵兰州,只盼能够早日讨平逆贼,上可解除圣上的忧虑,下可免除军士的辛苦。将军向来忠义,应当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本帅心意已决,还望将军切莫再推辞。”
徐鸣皋见杨元帅言辞恳切,态度坚决,不敢再加以推辞,只得谢道:
“末将承蒙元帅如此厚爱与信任,实则才疏识浅,心中惶恐,害怕不能胜任。只愿元帅早日大功告成,巩昌能有更为合适之人管理事务,便是末将的万幸了。”
杨元帅见徐鸣皋应下,心中甚是欢喜,便留下三千人马给徐鸣皋守城,其余人马则带往兰州。
即日下令部队出发,浩浩荡荡地向兰州进发。究竟何时能够收复兰州,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