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雪花纷纷,窗子挂了动态雪帘,慕慕下落。
静听,会听见雪花刷刷落地的轻音。
壁炉里火苗正红。
周廷衍撑一双长腿,松适地靠着沙发椅,单手揽着温沁祎偎他怀里。
俩人手里都剥着坚果。
温沁祎剥好的喂周廷衍,周廷衍剥好的喂温沁祎。
然后再互喂一颗草莓。
没一会儿,温沁祎手停了,不剥了。
一看就是有所思,有心事。
和所有待产妈妈一样,温沁祎在顺产和剖腹产之间纠结了好久。
周廷衍立刻偏身过来看她的脸,“不舒服?”
温沁祎枕住周廷衍的肩,环上他脖子,手指不自觉捻玩他头发。
“周周,你说我到时候究竟是顺产,还是剖腹产?
顺产可能会撕裂或者侧切,下面会留疤。剖腹产的话,肚子也要留疤,然后还要在横疤和竖疤里选,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些,周廷衍也做过功课。
温沁祎最在意疤痕会留在哪。
剖腹产,必然留疤。
顺产,周廷衍觉得,温沁祎也多数会留疤。
反正,他最知道她,他有他的判断。
周廷衍长指轻点两下扶手。
“琬琬,如果你最在意疤痕,顺产的疤痕只有我看得见;剖腹产的疤痕,在你泡温泉,海边度假,游泳时可能会被很多人看见,那么,生产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选择顺产。”
温沁祎沉默几秒。
“可是,那真的留了疤,你看见了没感觉,或者松弛——”
剩下的话,被身后的周廷衍单手握住侧脸吻住。
生生堵了回去。
“老婆,别说傻话,行不行?”
周廷衍升了半卧的沙发椅,正身抱住温沁祎。
“先说我不会对你没良心,再者,产后护理、恢复团队,育婴师,月嫂……只要能用得上的,我已经全部安排完毕。
老婆,我们也不母乳,省得你一夜醒来好多次,生完玖玖你就好好休养身体,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也闲下来陪你。
月子坐久一点总没坏处,我和商仲安也打了招呼,让你晚一个月回院里上班,所以,你的身体一定会恢复如初。”
这些,温沁祎都不知道。
周廷衍平时工作那么忙,还默默安排了这些事。
她回头,托住周廷衍下颚,“周周,我算不算豪门阔太?”
周廷衍冷哼。
不屑发声:“谁家豪门阔太连个正经婆家都没有,我们家是有门,你顶多算个太,周太。”
温沁祎反应一下,“那‘豪门阔太’四个字我占了一半呗?”
“嗯。”周廷衍垂眸,看着她溺笑,“小委屈,你只占一半,不能再多了。”
两个人在沙发椅里说说笑笑,闹成一团。
窗子被雪幕拉严,院里的雪,更厚,更白。
这场雪过后,盛北下了两场春雨。
一场小雨,一场中雨。
三月来了。
周廷衍和闻司令因为公事在舰厂见面这日,天气很劣。
雨夹雪。
雨雪混着泥灰,化了一地湿泞。
舰厂电动门匀速拉开,两侧身背长枪的警卫整齐排列。
注目礼中,一辆军绿色吉普驶进舰厂,后面跟一辆有红十字标识的军绿色车。
车子将近,周廷衍从黑色宾利下来。
人一落地站直,黑色风衣从长身垂落至双膝,气宇无惧风雪。
付野给周廷衍撑了伞。
周廷衍稳步向前走,闻司令也下了车。
手臂缠了厚厚纱布,绕过脖颈,垂在胸前。
很是惹眼。
“天气恶劣,闻司令辛苦。”周廷衍踩着湿雪,凉风呼呼灌到伞下,“您受伤我都没听说,没能去探望。”
闻司令凛然中有沉稳,身边有下属撑伞。
“公家伤,不好说,就参加完你婚礼的事,上个星期又做了二次手术,问题不大。”
周廷衍见闻司令状态不错,身姿如松,硬朗得很。
“闻司令再说,我又要一激动捐出一艘军舰,这个月该不好和老婆交工资了。”
说到这,闻司令想起来,“温家姑娘是这个月预产期吧?”
周廷衍不由紧张,“是,琬琬今天上最后一天班,然后就回家安心待产。”
温沁祎越到孕晚期,周廷衍越不安。
晚上睡睡醒醒,每醒一次就要摸摸她身下,恐怕她睡着时见红,或者破水。
风雪纵横,周廷衍带闻司令向工厂走。
走出没多远,付野忽然递了私人手机过来,“老板。”
付野极有眼色,司令在,也必须让周廷衍接的电话,一定很急。
周廷衍脚步一停,接过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老婆。”周廷衍站在黑伞下,面色如雪肃冷,嗓音却安抚且温和:
“好,老婆,你不要怕,老公安排,马上就过去接你,我做两手准备,我应该比120快。”
周廷衍挂了电话。
抬头望一眼灰白的乱空,立即放弃直升机出行的方式。
“闻司令。”周廷衍看向不远处红十字标识的绿色吉普,“工作,付野代我和您接洽,您车子我开走一辆,军医我也要带走一位。”
没等闻司令放话,周廷衍已经拨走头顶大伞,快步穿进风雪。
步步紧急。
黑色风衣衣角在他膝后随风卷动。
闻司令看着被雨雪画乱的高大背影,立即吩咐下属:“军医都让他带走。”
周廷衍边走边打电话,言语简洁,一通接一通。
这种天气,堵车是常态。
那辆车牌首字母和次字母皆为红色的绿色吉普,极速冲出舰厂,迅速汇入主路。
很快,几辆警车开到吉普前面,亮着灯在前面疏散,引路。
周廷衍面色沉静,却将方向盘握得绷紧。
手背青筋凸起。
心脏一下下剧烈跳动,胸腔被咚咚敲响,方向盘好像都在跟着颤。
老婆不怕,我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