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回到公寓后从未起早的薛芹。

    今早竟难得下楼，出现在给宋琢玉送行的队列里。

    还是昨天被炸的那辆车。

    晚上经董长安和林复一通检修。

    现在除了外形特殊一点。

    车子基本还是能开的。

    王军阳早早缩进车子后座。

    打开车窗，露出一张咧着嘴傻笑的大脸。

    “老大，这次我出去，也给你们带吃的。你最想吃什么？告诉我！”

    魏知行跳开了视线。

    有些回避王军阳的脸。

    叮嘱的口吻说，“不用光想着带吃的回来，活着最重要。”

    王军阳似乎还有些失望。

    “啊？哦，那好吧！”

    董长安林复也相继上车后。

    驾驶位的陈聪，透过后视镜里的映射。

    眼神有转瞬即逝的涣散。

    而被薛芹偷偷拽紧衣角的宋琢玉。

    表面上故作轻松。

    手里不停的收拾行囊，却根本没有走心。

    魏知行不可能觉察不出他的小动作。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都没有戳穿罢了。

    “师父，我等你。”薛芹的声音很小。

    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清她夹杂着的哭腔。

    宋琢玉漫不经心的笑意迟疑了。

    眼神中分明有不舍。

    可轻松的口吻说出的话，却是“听说钢厂基地人挺多的，一定少不了富婆哈哈。”

    云和几人都默契的没有作声。

    唯独不谙世事的王军阳，见只有宋琢玉还在慢慢吞吞。

    于是伸出一只胳膊，拍打了一下车外壳。

    催促道，“喂，宋玉你走不走啊？”

    心不在焉的宋琢玉收了声。

    身形往车副驾走。

    衣服上的小小力度，让他身形一怔。

    魏知行此时也开始催促“好了，动身吧！”

    宋琢玉始终没有留给身后一个照面。

    眼底微沉，心一横。

    扯出被拽紧的衣袂，径直上车。

    薛芹小嘴一瘪。

    终于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汹涌。

    直到车子发动，驶出小区大门。

    薛芹都没收回目光。

    王军阳这个憨憨，扭头探出身跟魏知行挥手。

    却看到薛芹在哭。

    缩回车后座，他还瞪着不大的眼睛质问。

    “宋玉，你小徒弟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又欺负她？”

    车内顿时噤若寒蝉。

    宋琢玉一只手托着下巴。

    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不动声色。

    可除了驾驶位的陈聪，没人知道，他其实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单薄身影发呆。

    陈聪递上一根有些折旧的烟。

    很少抽烟的宋琢玉，竟真的伸手接过。

    可能此刻，只有他的心情复杂到麻木。

    因为昨天一早，魏知行特意指定薛芹去料理海鲜。

    他多少就已经猜到。

    老大肯定查到是谁泄露云和安全基地的线索。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只是他一直不敢问薛芹真相。

    趁着薛芹不在，魏知行特意跟他坦白。

    ‘要是不弄清楚，云和小队就回不到从前。你也不想因为一时的隐瞒，让其他弟兄永远保留嫌疑吧？’

    ‘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薛芹态度端正。我可以既往不咎。’

    商务车行驶在街面上。

    不知王军阳和董长安又因什么小玩笑嬉闹起来。

    三个小时后，陈聪终于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停车。

    林复翻着白眼喊王军阳和董长安下车。

    几人快速扯出帆白布将车身掩盖。

    又砍了些吊满冰凌的细枝，将车子覆盖。

    新区离望州区不远。

    这边算是R市老区。

    不似几个经开区的发展，老城区里几乎没几栋高楼。

    这边大多是只有六七层高的老小区居民楼。

    一眼望去，整个望州，俨然一片独立在周边几个高楼林立城区中的孤舟。

    只是如今看来。

    孤舟里那些百年古树，都被人砍的精光。

    曾经望州以古树自成一派的风景线。

    早已是荡然无存。

    陈聪几人站在一方土拗上观瞻。

    确定好钢厂基地的大致方位后，口中哈着白气朝基地进发……

    自从送走宋琢玉一行。

    薛芹就鲜少在二十三楼露面。

    魏知行确实叫她去照顾陈家人，可却没有吩咐她必须寸步不离。

    张素看出魏知行似有愁苦。

    拉着他回空间别墅，随便一问才知道。

    原来他们找出内鬼了。

    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在处置上面畏手畏脚。

    魏知行一边开垦土地，一边同张素说起一段往事。

    一年多以前。

    云和安保最后一次全员伏击。

    错判了对方的实力。

    因此被困荒山野林半个多月。

    早就药品断绝的情况下，是附近上山的村民薛山带着他们走出来。

    可也正是因为帮了云和小队的人。

    薛山和他的家人，连夜出了意外。

    一家七口，傍晚不知因何要坐上薛山的那辆电三轮。

    匆忙往村外赶。

    三轮摔下山路的栅栏，第二天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当时没有一个活口。

    就连薛山家的那只跟上车的老黄狗，都跟着僵硬了。

    而被薛山带回家里养伤的云和六人加元宝。

    才能堂而皇之的从对方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说到这，魏知行眸色漆黑摄人。

    脸上不含半点温度。

    手里锄地的动作丝毫未减，张素却觉得他整个人都累垮一般。

    “所以，这就是你觉得为难的原因？”

    张素端着一篓子豆角，侧身来问魏知行。

    可魏知行没有很快回答。

    只是一锄头狠狠刨进草坪。

    像发泄，也像烦躁。

    张素搬来凳子坐下，开始择菜，两个人就像在话家常一般的开始聊起薛芹。

    “既然找出是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干脆了当的处决，以儆效尤？”

    魏知行躬起的身，终于站直。

    他说，“照云和的规矩，她确实只有这个下场。”

    听出他话里有别的意思。

    张素嘴角一扯，语调慵懒的说。

    “可阿行好像不打算按云和的规矩来。”

    “嗯，素素说对了。”

    魏知行伸手接过张素放到腿上的那篮子豆角。

    掂量了几下，“今天，我给你做个豆角焖面。”

    “呃，好哇，我还没吃过。第一次听说这个菜名……”

    空间外的公寓走廊。

    一个戴着黑框厚重眼镜的单薄身影。

    手指不断揪紧衣服的边角。

    就在眼前的2301。

    她多次想过去看看元宝，就像以前那样。

    可她始终不敢直面元宝的眼睛。

    一想到当日在安全基地里，元宝为了保护她，冲上去跟人撕咬在一起。

    内心最后的防线，终于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