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兄。”
孟浩拱手，“月字题虽好写，却太泛了。
古人先贤写得太多，想要写得出彩颇为不易。”
说着他颇为期待地看向齐辰。
齐辰笑问：“那孟兄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下建议有二，一是齐兄若愿意，可以重选一题。
二是继续写月诗，只是不限于一首，可写三首择优评比，如何？”
“实不相瞒，在下之前也写过‘月’子诗，有些佳句积累……”
齐辰诧异。
这孟浩连自己有存货都愿意说出来。
不过谁都知道，这种抽题比试大都是心底有妙句备着的。
真正见才学的得是即兴赋诗，如曹植的七步诗那种。
相较于何昶，孟浩似乎多了那么一丢丢坦荡。
可若论“存货”，孟浩能跟自己相比？
一旁许青暗戳戳给齐辰挤眉弄眼，示意他接受孟浩提议。
在他看来，齐辰在此之前光读书就不错了，哪有时间面面俱到？
然而齐辰却摇头摆手道：“不必，就以月为题吧。”
考虑到孟浩对他相对坦诚，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孟兄提议也不无道理，你就写出三首参评吧。”
“多谢……嗯？”
孟浩猛地反应过来，我写三首？
你呢？
他想再问，却看到齐辰含笑伸手，示意：“孟兄，请。”
“请？请什么？”
“请孟兄动笔。”
“这……”
孟浩蒙了，这种比试哪里还用分谁先写，谁后写？
不是谁先有思路谁就写吗？
孟浩摇头笑道：“齐兄不必客气，若有思路大可先动笔。”
齐辰摇头：“还是孟兄先动笔吧，我怕我动笔写了，孟兄就没法写了。”
“嘶——”
全场寂然，吃惊地看向齐辰。
狂，太狂了！
居然有人敢这么跟孟浩说话！
要知道，孟浩因有文胆的缘故，对各种诗文感受远比旁人清晰，是以才思天然要比旁人多了三分。
同样题材，孟浩写，跟旁人写，情、景、意有可能相去甚远。
齐辰居然敢跟孟浩这么说话？
“这齐辰，不管才学如何，这招人恨的嘴的确很损。”
“孟兄对他对此客气，他竟然毫不领情。”
“此人太过张扬浮躁，非我儒家学子风范。”
“……”
“等会若是落败，看他如何收场！”
而孟浩听到齐辰的话，也被激怒，冷声道：“看来是在下多虑了。
既然如此，齐兄不妨让孟某开开眼。”
“好。”
齐辰点头，“如你所愿。”
这孟浩再坦荡，终究是来拦着他挣钱的。
有脾气？
忍着！
齐辰一手提笔，一手提袖子，自上而下，自右而左，弯腰正要书写，却又抬头微微一笑：“孟兄，瞧好了！”
随即提笔压住手腕，以簪花小楷书写：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正是有着“孤篇压全唐”之称的《春江花月夜》。
因为要压下落笔风，齐辰故意用簪花小楷减缓书写速度。
即便如此，写出第一句时，桌面纸张还是出现轻微摆动。
写出“海上明月共潮生”之后，纸张边角已经如风吹树叶，上下翩翩了。
孟浩目光陡然一缩：“这，这是……”
话音未落，齐辰已经写出三、四句，纸张轻轻拍打，声音极轻。
可在孟浩耳中却如狂风灌耳。
“呼——”
“呼——”
“两句引来才气之风，四句风就已然形成了规模。
幸好是写诗，才四句。
第一首就有才气，后面再写……”
孟浩倍感压力。
他怎么也没想到，齐辰竟然写的第一首就引来才气之风。
虽未形成规模，却已然表明了其诗不俗，齐辰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学子中也有不少人看出端倪，忍不住低呼：“才气之风，错不了，是才气之风。
短短四句诗就引来才气之风了！”
“看来他果然有真实才学！”
“完了，我的五两银子！”
“孟兄还没写呢，急什么！”
“只怕孟浩也无法做到动笔就能引来才……天呐，怎么回事？”
众人面露惊容。
因为本该出现就消散的才气之风不仅没消淡，反而越聚越大！
“他……他是要写长诗！”
“怎会如此！他难道要一首诗压过孟兄三首吗？”
“才第一首就……老天，才气灌顶！”
此时此刻，
所有学子都看到了齐辰头顶的才气汇涌如云团，翻滚如浪涛。
一道羊角旋风自云团中垂洒而下，落在齐辰头顶。
孟浩面色大变，踉跄后退。
“这，这……”
他怎么也没想到齐辰第一首就写长诗，并且顺利引来了才气灌顶！
“难怪他刚才要我先写，难怪！
他不是说大话，他说的是事实。
我，我……”
孟浩眉头紧锁，只觉头脑中一片浆糊，压根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写。
佳句？
妙手偶得？
能像齐辰这样引来才气灌顶？
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写什么！
孟浩握紧手中笔，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他想投笔认输，却又心有不甘。
当然，也有兴奋的人。
如赵由，嘴已经咧得跟炸线的皮靴，捂都捂不住。
至于路甲、潘广等人，也是悄然握拳，神情振奋。
许青已经忍不住来到齐辰身后，目光奇异。
他想到了齐辰能赢，却没想到齐辰会这么快就证明了自己。
抬头再看众多学子，目光已经由怀疑变成了好奇跟期盼。
由于齐辰还在写，且才气灌顶，这些人还都在克制，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略作思索，许青抬手聚气，凌空誊抄：“春江潮水连海平……”
只是一二两句，学子们已然目光闪动，忍不住低声喝彩。
海天一线，波浪翻滚，明月共潮生……
短短两句便让众人宛如亲眼目睹海上生明月的瑰丽景象！
“两句诗便让我有身临其境之感，妙句，不，是绝句！”
“春江是哪条江，临海？”
“笨，肯定是春天的江水啊，你没见到后面还有花啊什么的……”
“有理，诗文如画，不说别的，齐兄这篇诗文已然登峰造极！”
“你们快看这句，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月光，花，朦朦胧胧，如雾似霰，尽得朦胧之美。”
“再看这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句一问，竟让我有种淡淡愁绪。人生啊，太短暂了。
便是修道，也如江上月，江畔人一般……”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唉……”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正气歌》跟《鱼我所欲也》让我以为他是治学修儒天才，却没想到他写景描情竟能让人心怀悱恻至此！”
“谁说古人写诗定然胜过今人？齐兄这首足以盖过古人！”
“此诗一出，此后无月！”
不少人不由看向脸色苍白的孟浩，面露同情。
齐辰写诗如此，孟浩要怎么赢？
他……还有写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