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辰暗暗告诫自己。
从古至今听过渔夫樵夫的,没听说过渔妇樵妇的。
不管是真是假,敬而远之为上策。
然而船上旅客却倍感稀奇,纷纷涌到船尾围观。
大船飞快,小船几乎是离水而行。
船中有一桅杆,艄公汉子都是一手扶杆,一手抛钩。
以齐辰半吊子的钓鱼认知来看,这些人应该用的是费钓还是路亚来着。
他对钓鱼是门外汉,对此并不感冒。
倒是许堃对此颇为喜爱,在船尾来回奔走。
一会听说“上鱼了,上鱼了”赶忙跑过来观看。
一会听说“可惜,好大一条鱼,脱钩了”便跟着拍手叫好。
甚至眼见一人跟一条大鱼较上了劲,他差点没飞身下去帮那人遛鱼。
船尾另有船家高价请来的烹鱼师傅,锅中炖着咸菜豆腐,旁边放着桌子碗筷、油碟。
只待小船上了新鲜的大鱼炮将上来,师傅快速剖鱼取肉,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转手上到旁边的桌上。
老饕们手持一手持箸,一手持杯,夹一片新鲜鱼肉,或是蘸着油碟生吃,品尝鲜甜。
或是放在锅中就着咸菜滚豆腐,喝口老酒。
一口酒,一口肉,再“啊”的一声,眯起眼睛,回味无穷……
齐辰刚开始是不理解刚上岸的鱼有什么值得等待的。
直到齐桓拽着他单开了一桌,尝了一口咸菜滚鱼肉豆腐后,这才品出其中滋味。
难怪“鲜”字中有个“鱼”字!
齐辰学着齐桓样子,喝一口酒,吃一口鱼肉,然后再涮着桌边新鲜的冬笋、芋粉,顿觉享受。
穿青衫的女子也在钓鱼。
且关注她的不在少数。
只因数百人中就她一个女子。
特定的职业中,异性往往占据性别优势。
如护士中的男护士,钓鱼佬中的女钓鱼佬。
尤其对方明显还是一个技术不错的女钓鱼佬。
旁人明显要分心、分力维持小船稳定,而她只是偶尔扶一下桅杆。
这就导致买她的鱼的人很多。
齐辰吃饱喝足,就要回客房休息,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光顾着防女子了,还不知道人家长的什么样子呢。
结果一眼看去,呦,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再看她的身手,分明是个练家子。
这或许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女子在众多老爷们之间能站稳脚跟的原因。
有围观者大喊:“吕姑娘,在下出十两银子,还请上船同饮一杯!”
而那绿衣女子听到他的话后,居然真的回头,把鱼竿往船上一别,脚尖一点小舟,一个跃起再落下,踩中绳索之后再借力一点,再次跃起。
两个起落之后,女子稳稳落在船板上。
那人眼睛都看直了,赶忙取出银子双手奉上,满脸堆笑。
绿衣女子嘴角上扬,一把揪起对方衣领,往船下一丢。
“啊——”
那人声音渐远。
船上马上有人惊呼:“王兄——”
绿衣女子拍了拍手,声音如银铃:“当你姑奶奶是青楼里卖笑的姑娘了?
把他的行李都给我丢到江里去!”
“是!”
船上很快走出几个武夫,个个气息内敛,双目有神。
齐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女子是船老板。
人家钓鱼是去体验生活来着。
他还以为女子有古怪。
“是我太小心了。”
齐辰暗自摇头,跟齐桓返回房间。
大船顺溜而东,一日数千里。
真个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因为是在船上,为免麻烦,一行人在房内各自都只是简单调息,并未修炼。
齐辰也只是独自一人在房内暗自琢磨《草编二十八法》跟本命字神通的搭配。
期间齐桓找他来下一种简单的“追兵棋”,跟他前世玩过的“跑夹夹”很像。
本以为能轻松战胜对手的齐桓有时为了悔一步棋跟齐辰争得唾沫横飞……
船上无趣至此。
几次过后,齐桓难得取出一本书翻看。
只是没多久便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齐辰被聒噪得不行,提议:“要不你去船上吹吹风?”
“一起去。”
齐桓是个讲义气的,怕齐辰无聊。
“不去,不是看钓鱼就是数大船,无聊。”
他随即取出一本《春秋》翻看。
同名为《春秋》,内容大不一样。
这里的《春秋》不是史书,而是一本杂书。
里面有散文,有议文,有寓言,有说道。
细说下来,跟许青送他的那本《文白文集》很像。
当然,前者的艺术成分比后者高太多。
齐辰还在看书,不想齐桓急火火回来,咣咣砸门:“齐辰,齐辰,快来!”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
“有好耍子!”
“什么好耍子?”
“你跟我来?”
“你先说什么好耍子。”
“走,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齐辰无奈,只得合上书,跟着齐桓来到船板上。
刚到船板上齐辰就愣住了。
因为他赫然发现先生许堃、朱襄以及几个书院的夫子、学子都在其中。
除此外,还有一些明显是读书人的旅客也往来走动,彼此交谈。
船上临时摆了好些桌子,有人在伏案写字,有人研墨,有人拎着一条鱼大笑道:“我挣了一条鱼,哈哈!”
齐辰不明所以,看向齐桓。
齐桓含笑说了一遍。
原来是大船上的习惯,每次途中都会举办类似岸上文会、庙会、集市一样的聚会。
这样既可以扩大商号的影响力,又能提升旅客乘船体验感,算是培养忠实客户的一种手段。
为了刺激旅客们踊跃参加,船方也会提供酒菜、河鲜、减免房价等好处。
巧的是,这次刚好赶上文会。
既然是文会,自然是要切磋诗词歌赋的。
而彩头,则是大船有名的河鲜全鱼宴。
届时会由船把头亲自下河捕鱼,亲自操刀烹鱼。
文人墨客视金钱如粪土,却独独对这种风流雅事十分推崇。
事实上,不只是文人,就连一些自认为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也都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
一时间各种歪诗骚词层出不穷。
儒家文人为了清正风气,也是不遗余力要杀杀这些人的锐气。
齐桓说话时左顾右盼,眉飞色舞,忍不住举手叫道:“这边这边,算我们一个!”
随即才对齐辰道:“诗词,不正是你的拿手戏吗?
你看许夫子跟朱夫子,都急得抓耳挠腮的。
你随便写两首,挣一桌子酒席,也算孝敬师傅了……”